拉萨河畔拉萨河畔1(1)

拉萨河的平静,是刻在水面上的。那水,很蓝,像镜子,几无波澜,与天空的颜色融为一体,映衬着河边静谧秀美的山山水水,和那些陆陆续续来到这里的身份各异的人们。

一辆满身尘土的大巴车,顺着拉萨河岸边一条土黄的公路一直往前赶。车中乘客不多,却服饰各异,有的穿着五颜六色的藏装,有的仅是普通衣服,但大都神情疲惫,沉默寡言,唯有一外表朴实、长相忠厚的中年男子,却始终面露兴奋之色,手拿相机,对着车窗外的拉萨河美景拍个不停——他就是陈洛。

大巴车开到一座小城后停了下来,陈洛恋恋不舍地收好相机,提起包裹下了车。

“先生,要虫草吗?”陈洛刚走下公共汽车,一位满脸长着乱糟糟胡须、身材高大的藏族黑汉子就站在了他的面前。这位汉子穿着一套色彩丰富的藏装,但色泽灰暗,明显有点破旧,整个人刚一站在陈洛的面前,一股浓烈的酥油味道就立刻飘到了陈洛鼻中。陈洛皱了皱眉——说实话,他有点不适应酥油的那种味道——不过从第一天接触到酥油,那味道仿佛就已经一直跟着他了,怎么都挥之不去。

陈洛第一次接触到酥油,是父亲的一个朋友从西藏给父亲寄过去的。父亲虽然离开西藏了,但始终对西藏有一种无法忘怀的情结,所以,刚回内地不久,他就不断打电话叫西藏的朋友和同事给他寄一些西藏的东西。父亲第一次收到寄来的包裹时,陈洛才七岁。他看到父亲小心翼翼地从邮递员手里接过那厚厚的包裹,又轻轻地擦去包裹上沾染的灰尘,再用小刀轻轻沿包裹的边缘划开,生怕一不小心就损坏了里面的物件似的。

陈洛那时还认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结果包裹一开,一股陈洛从来没闻过的奇怪味道立刻飘进了他的鼻腔。陈洛用一只手捂住了鼻子,另一只手指着包裹问:“这是什么啊,味道这么怪?”

父亲回过头看了看他,满脸带笑地说:“什么怪啊,这是酥油,你很小很小的时候闻过的,忘了?”父亲脸上的笑意完全不是装出来的,完全是他对这种味道已经期待了许久的样子。而陈洛却侧过头,离开了父亲身边的包裹,远远站在一边。父亲含笑看着他,摇摇头,似乎陈洛的行为有点不可理解。自此之后,陈洛对酥油的味道就有了一点儿不适应。

现在,一个全身充满酥油味道的汉子站在了陈洛的面前,陈洛的鼻腔深处自然就有了一种反应。但他强忍着,出于礼貌,向汉子摇了摇头。汉子似乎没注意到陈洛的反应,他急忙冲上前,好像怕陈洛马上就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了一样。他一只手拉着陈洛的一只胳膊,一只手托着一块手帕,手帕上躺着几条如风干了的蚕样的东西。他对陈洛说道:“这东西……很棒,很好,是我们……最好的……你……看看?”

汉子的汉语明显不流利,似乎想说他手中的虫草有多好,但却因表达的欠缺而语无伦次,但写在他脸上的执著,却表明了他一定要把自己的虫草推荐给身边这位看似能买得起的人。因此陈洛还没有搭话,他又急切地说,“它们……它们……可以补……补……”说到这里,他似乎说不上来,只好放开了拉着陈洛的那只手,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腰的一侧,继续断断续续地说,“吃了,它们……它们……会很厉害!”

陈洛看汉子结结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明白汉子的意思,也指了指自己的腰,说:“补肾,是不是?”

汉子恍然大悟,竖起拇指说:“对,对,就是补肾!吃了它,肾……会好厉害好厉害!”

陈洛看了看汉子,觉得如果不买,真有点打击了汉子的热情,但他知道虫草很贵,担心自己买不起,就问:“那多少钱?”

汉子似乎看到了一丝曙光,情绪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说:“一根……”他指了指手帕,“一根十五!”

“这么贵?”陈洛看了看汉子手中那些蠕虫样的东西,“能不能便宜点儿?”

“这……这是最低……最低的了……最好的呢。”汉子竭力向陈洛推荐着,都有点面红耳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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