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不似多情苦(2)

天帝怒道:“孽障东西,母后莫要袒护他。”

太后松开卿尘的手,握住天帝,慢慢道:“太子乃一国之本,不护他护谁?我有话要和皇上说。卿尘,同凌儿一起将太子送到延熙宫,好生照看。其他人都回去,管好自己部属,莫让皇上再操心。”

几人虽得了太后吩咐,但天帝盛怒之下,谁也不敢动。

太后神情肃穆,深深看着天帝,那眼神仿佛波澜落尽后的瀚海深沉,极平静,却强有力地穿透人心,连天帝也被震慑住。

天帝无法违拗母亲,对跪了一地的人道:“都给朕出去!今晚之事谁敢传出去半分,朕定不轻饶!”

卿尘和夜天凌扶了太子退出致远殿。太子身上布衣长衫被冷风吹得飘摇,见他两人都蹙眉不语,淡然一笑,反而先开口问道:“鸾飞怎样了?”

卿尘面带忧色,沉吟道:“我只能保住她性命,但人却昏睡着。”

太子痛声道:“何时能醒来?”

卿尘沉默一下:“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什么?”太子声音骤紧,但随即黯然道,“如此也好。”

月上中天,在宫殿间投下一片幽深,映上太子的脸庞有种不真实的苍白,而他立在风中的身影仿佛原本便是一抹月华,并不应属于这噬人的深宫,此时看来杳然而轻暗。

鸾飞即便醒来,也难逃天帝严惩,卿尘默默想着,问太子:“殿下怎知鸾飞服的是鹤顶红?”

太子道:“我和她出了宫便知早晚有此一日,这鹤顶红便备了两瓶,各存其一,只是没料到竟这么快就用上了。”

“那殿下这儿也有一瓶?”卿尘立刻问道。

太子轻轻笑了笑,点头,笑意索然。

卿尘道:“能不能给我看看?若知药性,或许对鸾飞有帮助。”

太子默立片刻,自怀中取出一个同样的青玉瓷瓶。卿尘接过来拔开瓶塞仔细分辨,这瓶中所盛的确是剧毒鹤顶红。她不敢交还太子,随手一翻,尽数倒在了宫苑花草之中,“剧毒不祥,殿下莫要留在身上了。”

太子倒也未去阻止她,似是万念俱灰,无论何事都已无关紧要。

夜天凌皱眉道:“大哥与鸾飞何以如此行事?此次父皇是动了真怒。”

太子不语,卿尘却低声道:“鸾飞已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太子凛然看向卿尘。卿尘摇头,“放心,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太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叹息声飘了开去,远远散落月色中,目光穿过琉璃金瓦高墙重重,“鸾飞喜欢清静简单的日子,采菊东篱,放舟五湖,不想孩子再生在这红墙禁宫帝王家。”

卿尘反问道:“鸾飞?殿下当真是为了鸾飞?”

太子笑了笑,“或许也为了我自己。我自幼随在父皇身边,习圣贤礼仪之道,学经纬治国之方,迄今已有二十余年。众人看我风光无限艳羡不已,我却自早已厌倦了宫中权谋疆土杀戮,即便不是鸾飞要走,这太子我也早不想再做了。”

身旁两人不想他竟说出这样一席话,半晌,夜天凌缓缓道:“有得必有失,这个道理想必大哥明白。生在皇族之中,既然享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尊荣,便必定会有常人无法想象的付出,与其怨怼挣扎,不如顺其出路奋而直上,或许峰回路转反能登临绝顶。”

太子看着同样幽暗的月光,却在夜天凌侧脸上雕琢出冷峻和坚毅。眼前这个四弟,自幼便有开疆扩土凌云壮志,十五岁起征战四合,领军不过十载,天朝疆域扩展十之有三。天朝军中兵员臃赘,人浮于事,唯他敢大胆裁汰,提拔寒门猛将,整治到兵强马壮;中枢历来腐败亏空,也唯他浊中独清,上书天帝请求彻查。或者只有这样的人才适合千古帝业,而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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