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琏实在想不通,只是哄骗大雁的女人在野兽横行的山林里待一晚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有武功,肯定死不了。
只是,在看到突袭而来的刀剑时,在看到兄长毫无表情地砍下暗杀者的头颅时,他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利用了?
也许,大雁的那个女人,真的会死在苍蒙?
顾尚锦撑开干燥的手掌,因为山腰渐冷,刺骨的寒风从毫无遮掩的山顶呼啸而来,不知不觉中肌肤已经感觉不到冷热,敞开掌心时,意外地看到白白点点的碎屑飘浮下来。
“下雪了。”
她喘口气,往后看去是连绵起伏如海涛般的杉树林,再往上,一大片如羊脂铺就的滑坡纤尘不染,白得刺目,美得壮观,站在其中就如蚂蚁仰视苍穹,震撼到自卑,喜悦到恐惧。因为越是宽阔的地方越是无法隐藏,一马平川的山底是如此,白芒无尘的雪地亦是如此。
“只能待在林子里。”佘小七说,“不得不说,这一次公主您太冒险了。”
顾尚锦摸了一把脸,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想要引蛇出洞而已,哪里知道小蛇有这么多条,一时半会儿没法都抓着宰了。”
佘小七蹲在一棵古杉底下,粗壮的树干完全可以遮挡住两人的身形,靠着夜晚的掩护,只要不大声喧哗大肆打闹,几乎很难发现他们的所在。
“太急躁也太危险了,吴大人的援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寻到我们,影卫的损失也超过预期。”
“这说明他们一定要取得我项上人头!”
“公主!”
“和亲—”顾尚锦笑了笑,“我父王让我和亲是假,借我挑起草原各个部落的内战是真,否则他老人家也不会安排上千精兵随我调遣,母妃更不会让舅舅暗中派遣上百的影卫随身保护。”她遥望着秦山关的方向,“你不知道吧,从我踏入大草原的那一日起,秦山关的兵力不减反增,就是在等待最好的时机。”
“我不懂。”
顾尚锦拍了拍他的脑袋:“一句古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大雁要做那个渔翁,首先就必须下钩子挂鱼饵,我就是那饵。”
佘小七思忖了下,问:“那苍蒙大君是什么?”
顾尚锦莞尔:“他是傻子!他心甘情愿跳入我父王和皇伯父挖的陷阱里。”
佘小七瞪大了眼:“难道他真是为了您?”
顾尚锦抓了一把雪塞入口中,等到那冰雪融化,从喉管直接滑入胃中,一路冷下去,她的心也冷了:“他自找的!何况,他那种为了权力可以抛弃一切的男人,真的会为了实现少时的诺言而娶一个异族女子?他的那么多话里,谁也不知道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的真情,兴许只是为了他的野心所做的掩饰。”
“那您这些时日与他越来越亲近……”
山顶刮下来的烈风卷起雪花,迷雾似的飞向树林,两人的衣裳也被吹得飞扬起来。顾尚锦那一头乱发在空中拉扯出纷杂的丝线,她说:“逢场作戏、虚情假意而已。”
佘小七一脸难以相信。
顾尚锦轻笑:“哄你的。”
佘小七吁出一口气。
顾尚锦绕着树林边缘走了两圈:“你说我要怎么死呢?”
“啊?”
“是等着被暗杀者们围攻而死,还是找一处悬崖当着所有人的面跳崖而死,或者……直接饿死在山上?”
佘小七惊诧:“难道不是假装重伤等着大君来救,然后让他去查明暗杀者的身份吗?”
顾尚锦睨了他一眼:“傻孩子,苍蒙的大君也巴不得我死在这里。这样,他才有理由找其他部落的麻烦。至于暗杀者的身份,就算不是他敌对的部落,他也会栽赃嫁祸,然后借着报仇的旗帜,与大雁一起将整个草原搅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