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闷笑,躬了身子,在一群武士的注目中与燕支退到了门口。
宫帐内,顾尚锦被轲华狠狠地抛在了床榻上。
相比苍蒙贵族用毛皮层层叠叠堆积成的“床”,顾尚锦的床榻是千里迢迢从大雁运送过来的“嫁妆”之一。棉絮做底,丝绸铺面,床幔锦绣繁华,凤鸟齐飞,在一整片白羊毛地毯的帐篷里显得贵重而艳丽。
她的身子刚一滚上去,轲华就压了上来,哑声道:“尚锦,你逃不掉的。”
顾尚锦倏地一笑:“大君,你错了!本公主从来没有想过要逃,也不屑于逃跑!”她微微屈起一条腿,靠在男人身侧,“要知道,大君征服了苍蒙,而我征服你,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
轲华哈哈大笑:“我喜欢你的野心勃勃。”
“可我—”顾尚锦笑颜如花,另一条被他压在中间的腿猛地屈起,“不喜欢你的粗鲁无礼!”
轲华闷哼一声:“顾—尚—锦!”继而双目爆红,以快如闪电之势抓住了她的脚踝,五指狰狞,刺啦一声撕掉了那缠缠绕绕的纱缎:“你想要杀了我吗?”
“对,在很久以前我就杀过你,你忘记了?”
轲华剧烈地喘息着,双腿之间的剧痛,胸膛里那爆裂开的苦闷,心头的愤怒都在一瞬间被她激发了出来。他手下用力,只听到咔嚓的两声脆响,顾尚锦的踝骨已经错位。偏生,她哼都不哼一声,手臂微动,只看到一道银光从眼前闪过,轲华头一偏,下颏靠近颈脖的地方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他怒极反笑,再一动手,直接将她的肩胛骨也卸开了,拿着那小小的银刀在她眼前比画着。
顾尚锦没有一点惧怕的影子:“怎么,现在是大君想要杀了我?”
轲华咬紧牙关,半晌,才道:“我怎么会以为你会心甘情愿地嫁给我!我怎么忘记了你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性子!我以为……”
他以为她不管嘴上有多嫌弃他,可心底只会将他放得最重,包容他的呆傻,无视他的身份,并放心地将她的一切都交到他手中,哪怕是她的性命。
他以为……他的“以为”已经随着几年前她狼狈离去的背影一起,被漫天漫地的尘土掩盖,被烈风吹散了。
“我千方百计地把你从大雁娶了来,不是为了杀你。”
“我知道。”顾尚锦说,“你只不过是想再一次借助我大雁的兵力,替你开扩疆土而已。”
“不是!”
顾尚锦冷笑。她的嘲讽、她的冷静、她的无所畏惧明明白白地向他昭示着:我不相信!没有人会相信!
轲华几乎不想再看她的这一张脸,这一张蔑视他如野狗的脸,这让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他怎么会错?如果错了,那他手下的武士,他脚下的珠宝,他座下的权势都从哪里来?
轲华闭了闭眼,直接撕开了她身上最后一片纱缎,将她翻过身子,毫无预警地覆在了她身上。
撕裂的疼痛来得太突然,顾尚锦低着头,如缎的黑发像幕布一般铺在床榻上。红的底,黑的发,交织在一处反而成了融血的褐色。她想要握紧手指,却发现整个手都无力地垂在了身侧;她想要踢打,颤抖的小腿之下是毫无反应的脚踝。
轲华如一头疯狂的狼,把她的忍耐、自欺欺人当作温驯,把她的颤抖当作了羞涩的喜悦。他伸手去触摸她的脸颊,没有泪,那么她也是自愿的,是想要真真正正成为他的阏氏,成为他的女人。
顾尚锦已经痛得麻木,她好几次都以为胸口的跳动也已经停止,就好像无数次午夜梦回时一样,恨不得在那一刻死去。可是她的骄傲不容许她轻易舍弃自己,她的自尊不容许别人肆意践踏,她的忍耐在少时就被无情的战争磨炼出来了。
她,睁着眼到天亮。
轲华给她接上骨头的时候,意外地看到她那毫无睡意的眼。漆黑一片,如同岐崀山深处最大的镜湖,黑不见底。
她很平静地与他对视:“再说一遍,方归云轲华,我顾尚锦恨你!”
轲华从她身上起来,摸出床榻上一条布满血块的方巾,胡乱地塞入衣襟里:“我知道。不过,我的愿望已经达成,你要恨就恨吧!”
他走出红绡帐,离开伤痕累累的女子,越走越远,就像多年前,她决然离开的背影一样,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