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1)

我们的电话吵醒了我的兄弟叶夫盖尼·雅科夫列维奇,他在半睡半醒之间听完我们的消息。当然,我们并未道出任何一个与此相关的禁忌字眼,诸如“逮捕”、“抓人”、“押走了”之类,我们已经创建出一套特殊代码,我们完全不用指名道姓便能很好地理解彼此的意思。很快,任尼亚叶夫盖尼的爱称。和艾玛·戈尔施泰因艾玛·戈尔施泰因(1904—2002),文艺学家,曼德施塔姆夫妇的朋友,所著《回忆录》获1998年“反布克奖”。就来到我们家。我们四人一个接一个走出房间,相互之间拉开一小段时间,有人提着菜篮子,有人干脆把一摞手稿揣在口袋里。我们就这样抢救出部分手稿。但是某种本能提示我们,不能把所有东西都运走。此外,那一大摞纸页仍旧躺在地板上。“别动它们。”安娜·安德烈耶夫娜对我说,当我打开箱子,想把这堆写满好词佳句的纸张藏进去的时候。我照她说的做了,自己也不知为什么……我只是相信她的嗅觉……

当天,我和安娜·安德烈耶夫娜满城奔波后回到家中,很快就再次响起敲门声,这一次的敲门声相当礼貌,于是我再次让进一位不速之客。他就是昨夜那位当官的负责人。他满意地看了一眼摊在地板上的手稿:“你们还没收拾呀。”随后,他立即开始了第二轮搜查。这一次他孤身一人,只对箱子感兴趣,箱子里只有诗作手稿,他对散文手稿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听说第二轮搜查后,叶夫盖尼·雅科夫列维奇,这个世界上最节制、最沉默的人也沉下脸来,说道:“如果他们再来一次,会把你俩都抓走的。”

该如何解释第二轮搜查和第二次抄家呢?我和安娜·安德烈耶夫娜交换一下眼神,对于苏联人来说,这已足以理解彼此的意思了。显而易见,侦查员已经看完了昨夜抄去的手稿,他并不需要太多的审阅时间,因为诗稿的数量并不大,可他并未发现他想要的东西。因此,他派人来进行补充搜查,他担心他们在夜间的忙乱中偶然错过了那张必需的纸页。由此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出结论,即这次搜查是有的放矢的,《狼》一类的诗作并不是他们想要的东西。可他们感兴趣的那份手稿却不在箱子里,无论是我还是奥·曼都未抄录过此诗。我不愿再提供咨询了,我俩静静地喝着茶,不时斜眼打量一下那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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