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脚韩婶笑道:“这可真是好东西,叫作‘一品丸’,是宫里传出来的御方儿,听说从前孝庄皇太后都是吃它的。将香附子去皮,煮、捣、晒、焙之后,研为细末,加蜜调成丸子,可以顺气调经、青春长驻的。因此这些年来,家中主子都备着这么一匣子,有事没事吃一丸,只有效应没有坏处。吃完了就向药房里再取去。”
沈菀不信道:“那里会有百吃百灵的药呢,况且我现在是双身子,这药也能混吃的?”
韩婶笑道:“所以才说是好东西呢。我们姑爷说过的,这香附子多奇效,最是清毒醒脑,有病没病,头痛胸闷,随时吃一丸,都是有效的。姑爷读的书多,脉理也通,家中老小若有什么头痛脑热,不愿意瞧大夫的,都是问姑爷。从前姑爷在的时候,每年冬天下了霜雪,就嘱我们用鸡毛扫了,收在瓶中,密封了藏在窖中,化成水后,历久不坏。也用来煮茶,也用来制药,极干净的。”
沈菀听了这话,不禁想起纳兰公子给自己改名时,关于“青菀”的一番说辞,立时之间,公子那低头微微笑着的神情态度就仿佛重现在自己眼前了,由不得接了药匣抱在怀里,满心翻涌。又听这韩婶说得流利,知道配药制药这些事由她主管,故意叹道:“公子医术高明,家里自有药房,常备着这些仙丹妙药,怎么倒由着公子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呢,可见再好的药,也不能起死回生。”
韩婶叹了一声道:“这就是俗话儿说的:治得了病,救不了命。如今且别说那些,这药你收着,每日吃一丸,吃完了我再送来。不但我们太太和奶奶平时常吃的,就连宫里的惠妃娘娘有孕时也是吃的呢。”
沈菀见问不出什么,遂也改了话头,随口道:“公子常说起惠妃娘娘吗?”
韩婶笑道:“姑爷回家从来不说宫里的事。倒是太太常说的,说这药方儿还是惠妃娘娘从前住在府里时另外添减几味药重新拟定的。后来娘娘进了宫,按照宫里的方儿吃药,还不惯呢,因此禀明皇上,自己另外配制,还送给皇后和别的娘娘呢,也都说比宫里药房配的好。”
沈菀听了这话,想起前情,忙问:“原来娘娘的医术这样高明,竟然会自己制药的。”
韩婶笑道:“我来得晚,没亲见过娘娘。不过娘娘常赏赐宫里配制的‘一品丸’,我们府里自制的药丸逢年节也曾做贡礼送进宫过,娘娘吃了,也说好,可见高明。”说着,不禁面有得色,分明对自己的监药之功甚为自得。
沈菀察其颜色,知道她是好大喜功之人,遂着意说些拉拢捧赞的话,又故意打听官大奶奶平时喜欢做何消遣,爱看什么书,爱吃什么菜,长长短短聊了半晌,又问起纳兰的侍妾颜氏来。
韩婶叹道:“快别提那颜姨娘了。从前姑爷在的时候还好,一直赶着咱们奶奶喊‘奶奶’,虽说有些调歪,总算大样儿不错。如今姑爷没了,她仗着生过孩子,只差没骑到咱们奶奶头上来,哪里还有个尊卑上下?说来也是老天爷不公,咱们姑爷前头的卢奶奶留下一个少爷福哥儿,颜姨娘也有个展小姐,惟独咱们奶奶进门四五年,却连一男半女也无。如今姑爷扔崩儿走了,奶奶还这样年轻,下半世可怎么过呢?守是自然要守的,可是没有个孩子,说话也不硬气。想起来我就替我们奶奶伤心。当初我们奶奶嫁到明珠府里来做奶奶,谁不说她有福气,姑爷又年轻又出息,学问好,待人又和气,都说是金果子掉进银盆里,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姻缘。哪里知道是‘灯下黑’,也只有我们这些身边的人才知道奶奶心里的苦罢了。”
沈菀故作诧异道:“难道公子对奶奶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