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爱(9)

第一张照片拍摄于两人年轻时。妻子多莉娜在高兹的右侧,她背过身子右肩向前,更加靠近观看者。高兹则是正对着画面,错开妻子大半个身体的距离。但两个人的脸同时都侧向前方,高兹典型犹太人的高鼻梁和妻子多莉娜的鬈发是他们两人在画面中所表现出的唯一鲜明特点,除此之外,他们都将双手插入各自的大衣口袋里,非常默契,甚至有些整齐划一。高兹的脸上略带着忧伤的表情,而多莉娜则显得非常坚毅。两人都没有对对方做出什么明显的动作,只是彼此独立地站在一起。这是一张开放式的构图,他们两人所望向的目标被截取在画面之外,无人知晓。第二张照片中的两人则已经年迈,两人的姿势发生了逆转:高兹呈现出一个侧面,而妻子多莉娜则是一个正面。还有一点和年轻时候的合影不一样,高兹左手挽着妻子,妻子依偎在高兹的怀里,他们两人在画面中有着强烈的肢体交流,彼此搀扶。高兹位于画面的左侧,是撑起画面的主力,相比高兹,多莉娜则显得弱小得多,她隐藏在高兹的怀抱里,好像不小心就会从爱人的怀抱里滑落掉一般。随着岁月的流逝,多莉娜的头发已经从长发变成了稀疏的短发,两人都带着象征着年迈的眼镜,多莉娜闭着眼睛微笑,高兹则显得心满意足。

这是两张信息很不一致,甚至可以说完全相反的照片,照片暗含出了两人角色的转变,这不禁让人好奇两人经历了怎样的感情波折。

2007 年11 月7 日星期三,法国《卫报》上有一则关于安德烈·高兹的讣告。内容大致如下:

安德烈·高兹,法国哲学家,开创思想政治生态学。与他因病无法治愈的妻子一起自杀,享年84 岁。20 世纪政治生态理论的先驱领导人之一。曾是萨特创办的《现代》杂志编委(1961 年至1974 年),左翼的《新观察家》周刊的共同创始人。

他最后一部著作《致D 情史》写给他的妻子多莉娜——他坚定的盟友,多莉娜遭受疾病多年。这本书在2006—2007 年度取得了商业上的成功。高兹还宣布,他们两人已经决定,不希望对方孤独地活下去。

……

安德烈·高兹,哲学家,出生于1923 年2 月,死于2007 年9 月 22 日。

2007 年9 月22 日,高兹将写给清洁女工的留言条贴在门上,字条上写着:“通知警察,不要上楼。”等警察们进入到家中时,84 岁的高兹已经和83岁的妻子双双殉情。安德列?高兹写给妻子的《致D情史》非常薄,只有70多页,他并非是高兹写给妻子多丽娜的情书,更像是高兹的自我回忆录,自述了爱人是如何改变自己,影响自己的过程。高兹的文笔朴素直接,真诚到了无所顾忌。

文章的开头,高兹讲述了他当初如何与多莉娜相识:

你被三个男人包围着,(他们)借口说是要和你玩牌。你有一头浓密的棕发,珍珠色的肌肤,英国女人那种高而尖的声音。你刚从英国来到这里,三个男人都试图引起你的注意,操着生硬的英语向你献殷勤……就在我们的目光彼此交错的时候,我在想:“我不会有机会。”后来我知道,那天的主人早已和你打过预防针了,说我“是一个奥地利犹太小子,毫无意趣。”

这是高兹描写和妻子认识的第一场戏,这段文字展现出一个羞涩被动的高兹和一个完全处于主动地位的多莉娜。之后,书中接着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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