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日昌入座后,我站他身后。只听西日昌道:“花先生,朕有一事不明。”
“陛下请问。”
我以为西日昌要问花重如何识破他的,不想他却问:“世人皆知朕连丧二后,为何先生称西门为后?”
花重道:“陛下已然自答了。”
西日昌一笑。
花重看似很累,他微微往后靠了靠,道:“陛下前问花重为何迁居,另有一原因。”
西日昌道:“先生靠着说吧!”
花重谢后,撑在背垫上道:“时西秦背信南越孱弱,大杲强勇一方。秦杲边事蛮申水患不过只是开始,花重只想苟全性命,而问世间何处最宜修身静室?唯有大杲腹地。”
西日昌半日没有说话,而观花重,似已缓了过来。我仔细揣摩着二人短短几句对话,几处动作,忽然想透一事,心下大骇。
页叠的纸张,张张书花,那岂不是叶叠?
花重叶叠,仅是两人的名字便有呼应。花重为叶叠而来!蓼花入大杲即为西日昌所擒,叶少游能比蓼花好多少?
花重咳了几声,西日昌忽然探手搭脉。花重尴尬道:“陛下费心了,花重向来体弱,初到杲中就不服水土,休养几日便是了。”
西日昌收手,起身道:“那朕不打搅先生了,改日再访。”他按下欲起身相送的花重,领我而去。
上了马车后,我看花重的柴门合了。西日昌叹道:“你我都错了,这花重不闲不困,却又闲又困。”
“为何?”我问。
马车缓行,西日昌依然握着我的手不放,过了半刻方道:“花重他落居淹潭,只为等我。”
我仔细推敲他话中玄机。一是花重既为叶叠而来,自然要见西日昌,二是花重选的地理时机。蛮申洪水的后患之力再大,也不可能将花重赶到杲中那么遥远的地方,花重等的是西日昌秋狩。山台郡乃秋狩之路必经之地,而西日昌秋狩之意在战备。
想明白后,我沉吟道:“现在他困了。”花重所求,西日昌已然答复,压镇并未撕破纸页,叶少游必被软禁。花重得此答复后退而求缓,轻言淡语断一句天下时局,又不往下述,旨在以自己的脑袋来换叶少游一命,更厉害的是,他的第二答充满诱惑,配以关门之举,暗示意属昌帝。
果然,西日昌听我言后,笑道:“南越花重,百闻不如一见。只可惜此人天生弱疾,都不知能不能再活上个三五年。”
“你不打算用他?”我问。
西日昌投我一眼道:“他值我逗留淹潭。”
我不能再问下去,便偎他身上休息了。西日昌则为我介绍了花重更多的背景,与我所知的花重有所不同。
花重出生的官宦世家并非一般世家,花氏一族多文士,但花重的生母却出自权倾南越的外戚潘氏。未及弱冠,花重的才俊就备受王室瞩目,可惜一场意外绝了他的仕途。年少的花重因其貌美气傲,遭小人谗言,诽花重与当时南越王的宠妃关系过密。南越王半信半疑,虽未责罚花重,却处死了那位宠妃,花重因此对王室寒心。花重心知,即便南越王仍会用他,但隔阂已生,用他不过看在花潘两家和他自己的名气上,绝不会重用。花重便连年称身体不好,谢绝官位,而他的身体也确实不好,是个放得上台面的理由。妃因花死之事,乃王室丑闻,被遮盖了下去,知者极少。后花重长年与南越士人为伍,又洁身自好,时间久了,南越人就越来越认为菊子贤良,声誉日渐增长,倒名扬了天下。
我闻后叹曰:“现在倒不觉他气傲,貌美却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