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暗流(3)

以他的智慧,事后不可能不察觉我告诉苏堂竹的只是天一诀的总纲,而以他的野心,不会不想要全部。这就是我对他的态度,如果想要我的全部,就从我的尸身上索取。他是不可信赖的,信一点都要命。信了他就是西日明、钱后的下场——一个死了,一个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所以我什么都不说,只是紧紧地抱住他,感受他给我的一切。

作为修武者,西日昌愧于武道。他将演武场上掩饰的气劲,用在了我身上。葬礼上我尚未察觉,只觉得不同往年却说不清哪里不同,但之后月照宫的第一晚我便清楚,这是一位武者的伤风败德。西日昌以一道若有似无的气劲,触发我体内经脉,让我某些感官异常敏感,令我一次又一次在他身下痉挛,酥软了身体。我能强忍住眼泪,却遏止不了喉间的颤音。有一夜,他事毕后在我耳畔低声诱惑道:“有时候,跪下比站着更加尊贵,流泪比强忍更需要勇气。”可我知道我不能那样,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会习惯,一旦习惯,就会沦陷。

不知是苏堂竹顶着红肿半边脸的缘故,还是出于西日昌对我身体的了解程度,西日昌总算手下留情,没有夜夜求欢于我。每隔几日他便会带我前往月照宫的未央阁,只是饮酒赏月,不痛不痒地说些话,偶尔提及当年宫变之事,场面就更冷了。我渐渐发现西日昌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手足亲情的,只是生于帝王家,血浓的亲情轻于鸿毛。

每当我颤巍巍跟在他身后走回昌华宫,就会觉着黑夜长过白昼。他会放慢步伐,等我跟上。他也会转身回眸,满足的笑容在夜色中是那么刺目。

而迈入昌华宫后,他就会走得更慢,直到与我并肩。我们慢慢地踱步,就像一对年迈的夫妇,行进于归家的旅途。只有这一段很短暂的路程,是宁静安逸的,一旦步入殿堂,他就牵起我的手,一步步将我带入深幽的寝室。这时候的他是恶劣的,会掐捏我酸乏的腰肢,在我耳边逗上几句情人间的话语,情形一直持续到我虚弱无力地被他抱上床榻。同样是武者,即便我伤愈,也远没有他那样旺盛的精力。从他的言行里,我总能感受到他那仿似永远填不满的欲望。

黑夜是如此漫长,床台的长明烛烛光暗淡,金色的面具搁在灯光下泛出昏黄的光亮,“细水”和衣裳被挂于屏风。黑夜比缠绵更蛊惑人心,我们相拥而眠,袒露的只是彼此的身躯,一双优美动人的胴体紧密贴合,一对沾染血腥的双手相互缠绕。我分不出他的气息或我的气息,它们一样幽雅暧昧,煽情无情。

清晨他离开我之前,会在我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然后我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白日我是神秘的西门大人,晚间我是西门的神秘女人。周而复始,直到春末。

西日昌伏于我汗涔涔的后背,轻声而问:“觉着烦闷吗?”

我喘息着道:“还好。”

西日昌道:“我有点闷。”

我心想他终于闷了,还不赶紧从我身上下来。

西日昌却贴得更紧,我们的汗黏在一起,温湿而靡靡。

“宫里都是老面孔,看来看去没一个能跟你比。”他的下巴在我背上点蹭,“三年一度的选秀,当年发皇兄国丧没有办,这回可要好好办一下了。”

我稍觉缓过气来,道:“很好。”

他将我翻过身来,问:“真的很好?”

“这样你就不闷了,不是吗?”我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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