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2)

连长安一动不动,始终立在内室门外,用身子挡住半边门帘。听了这话,她冷冷地回应道:“我没什么和你说的,去叫连……去找父亲大人来。”她不愿在外人面前争吵,目光在叶洲身上扫过,终究改了口。

“父亲大人?”连怀箴微愕,随即咯咯地笑了,“好姐姐,你以为做下这等丑事,父亲大人还会帮你遮掩不成?我怕等他来了,你连自求一死都难了。”

连长安心中雪亮,早就明白多言无用,索性既不辩驳也不告饶。她只是将头缓缓转开,望定烛光照不到的漆黑角落,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屋内一潭死水,混沌胶着,连怀箴成竹在胸,自然不着急,自笑了一阵便停了,索性唤何流苏送茶来,转身坐在丫头们揩干净的椅子上等着看好戏。叶洲心中却宛若火烧。灯一亮,他便已瞧清楚了,地上凌乱地丢着几件男人的衣物。其中有一条天青底子掐石绿镶边汗巾,那款式分明是娘的手工,与自己此刻系在袍子底下的一模一样。

他的侥幸之心终于烟消云散,唯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叶曦……叶曦……你为何还不现身?你既然有胆子闯下这弥天大祸,难道竟没胆子担当不成?若我们兄弟两个干脆利落地死在这里,说不定爹娘姐妹还能逃过一劫,你……你究竟还是不是叶家子孙?

他简直想冲上前去,径直将叶曦从内间拽出来问个清楚,可连长安面容如水挡在关口,全无退开的意思——她的确没有连怀箴疾风骤雨般的威势,却也莫名有股凝重压力,让人轻慢不得。

屋外忽然喧闹,连怀箴留在外头守着的人急急跑进来,还未及说什么,连铉已大步流星赶到,一把将她挥开,也不管屋内若干下人眼睁睁地看着,径直向两个女儿咆哮道:“你们这般胡闹,真的嫌连家败得不够快吗!”

这一夜,连铉本就睡得不踏实,事实上,自从新君即位以来,他已很久很久没能安安稳稳地睡到天亮了。这宣佑帝当皇子时本是个最不起眼的,几个哥哥斗得死去活来,只有他不显山、不露水,在旁边安安稳稳地看戏。可谁料,一穿上五爪龙袍,一坐上那个位置,他竟像是彻底换了个人似的。虽待连铉一样客气尊重,人前从没驳过只言片语,即使有什么意见,也总用求教的口吻与他在私底下商议。但不知为什么,宦海浮沉了三十年的连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特别是这次的立后风波,让他分明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

提到立后,他便头疼。全力替连怀箴争取这个凤位,本是父女二人反复商议妥当的锦囊妙计。连怀箴虽天资超绝,可惜却是个女儿身,纵使天下人都尊称一声“盛莲将军”,毕竟封不得侯拜不得将上不得朝堂。莫说外头,就是连姓一族内部,也不知有多少人在窥伺这下一任宗主的身份,窥伺那只传给宗主的三千白莲铁军。可一旦借得皇家威仪在身,那便大不同,虽然连怀箴的孩子不会姓连,但毕竟手握权柄,自然足够弹压一众鬼蜮蠹虫,确保家业安稳兴隆。可谁知……偏偏是半点儿天赋都没有的连长安?他本打算送嫁连怀箴后,尽快给连长安招婿入赘,若运气好生下一个不错的男孩,正好承嗣,那便真的是十全十美。

可现在一切都乱了套,莫名其妙的圣旨,半点儿都不像连家人的大女儿,个个给他添乱!一子落错,满盘稳赢的棋局忽然险象环生,足够他辗转反复彻夜难眠。这还不够,一向十全十美从未让他失望过的连怀箴竟也跟着凑热闹,竟派人三更半夜将他从床上叫起来,说是未来皇后娘娘的闺房里竟有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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