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冶是谁(8)

可惜卉卉不这么想。在卉卉看来,自己看到的、有感觉的才是最要紧的,这是卉卉自己的念头。其实这也是田冶的念头,因为他从小就一直是这么跟女儿念叨的。关键是,这种做法在老师这里卡壳了,老师以为自己是权威,结果卉卉挑战了这个权威,老师肯定不干了。

在这个地方,有时候贪赃枉法并不算过错,但是有自己的思想,那就是罪过了。老师是标准的教育模子浇注出来的工具,自然只以一种思想作为权威,或者说,只允许这种思想存在,其他的思想都是邪路,甚至,压根儿就不该有其他思想。有这么优秀的思想已经足够人类生存所需要的一切,难道还不够美好吗?为什么还要有其他的思想呢?因为我们不知道老师的唯一正确的思想究竟是什么,所以我们不能轻易下判断,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这种思想,而且能够保证让我们万无一失地、幸福地生活下去的话,我相信,任何有思想的人都是乐意马上皈依的。只可惜,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这样的终极真理。当然,有些人是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而且信心满满,并且打算给我们的脑子也填满这种伟光正的东西,比如卉卉的国文老师。

其实,在田冶这样的人看来,思想从来都没有对错之分,百家争鸣一直都是最理想的思辨状态。很多诚恳的人都这样,他能教给孩子的只能是自己所知道及认可的东西,至于自己都通不过的,不会教给孩子。可见,卉卉在老师的眼里成了一种另类了。

这正符合了某些人的洞见,在一个正常的地方,不正常的人才另类;可在一个不正常的地方,正常的人就显得格格不入了。人类有文明史以来的灾难,大抵都是因为不宽容,怪不得房龙曾经无比诚恳地说:宽容是一种重要的品质,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品质。

主任说:卉卉的语文不错,不过数学就不怎样了,尤其是应用题,以前是不按老师的要求做,最近干脆就不做了。

主任看到田冶一点儿都不惊讶的表情,主任自己倒是惊异了。她可能在琢磨,这位田冶怎么回事,我可是在说你的女儿,不是外人啊?你怎么能一点都不吃惊呢?这也足以说明返祖现象比比皆是,有些人就是这么认为自己的价值观是最正确的,所以别人不能不在乎。

其实卉卉遣词造句和作文都有自己的特色,只是这种特色不为老师所理解和接受罢了,这只能说明老师狭窄,而不是卉卉有问题。

为了配合主任的好奇,田冶愣了半天,抓了一下后脑勺,一脸夸张的表情:怎么会有这种情况,这个算严重吗?

主任看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虚荣心得到了不少满足,口气也缓和了不少:这种问题嘛,对于一般的家庭来说,那就严重了,不过对于您这样有知识的人,只要注意引导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叫明显的看人下菜,换句话说,如果不是田冶这样的家长,是不是卉卉这样的孩子就得参加各种所谓的素质培训班,多交一些学费以便矫正呢?或者,严重一点儿的还要送去特殊学校给严加看管呢?我们都知道,任何一所小学校,都跟一些所谓的培训机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有些培训机构就是学校自己开办的,要不就是学校的领导或者他们的亲戚办的。这些机构除了收钱和累坏孩子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好果子,很多孩子就是这样给矫正出畸形来的。

但是老师并不这么认为,因为老师都是终极真理的掌握者和传播者,他们并不承认自己是帮凶,反而以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自居。这句话听起来有一点儿让人泄气,多少有一点儿玷污工程师这个名号的嫌疑,更不用说灵魂了。

因为工程师可以建造出世界顶级的建筑,比如金字塔的工程师;也可以造出让人大跌眼镜的豆腐渣工程。如果按这种标准衡量,大概这个地方的工程师都是后者,你敢放心让他们成为你孩子的灵魂工程师吗?灵魂一旦是豆腐渣,那就不是倒一栋楼的问题了,祸延子孙可不是闹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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