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情者(2)

胡宝珠侍奉齐白石二十余年,不仅把他照料得无微不至,还经常陪伴老人作画,为其磨墨、取水、调色。由于耳濡目染,渐渐地,她不仅能指出白石笔法上的工拙,还能临摹其作品,甚至能辨认市上那些假冒的齐白石作品。齐白石创作一幅画后,也喜欢叫胡宝珠来品评,可谓伉俪情深。对此,齐白石有诗为证:

其一:谁叫老懒反寻常,磨墨山姬日日忙,手指画中微笑道,问鸥何事一双双。

其二:休言浊世少人知,纵笔安详费苦思,难得近朱人亦赤,山姬能指画中疵。

尽管宝珠夫人之死让齐白石伤心至极,自称“洒尽老泪”。不过,生活还得继续,想到白石年事已高,在宝珠去世的第二年,朋友为他介绍了曾任北京协和医院护士长的夏文珠。夏文珠的年纪跟去世的宝珠夫人相仿,身材高挑,面容姣好,齐白石一见大为倾心,打算马上跟她结婚。可惜齐白石的如意算盘被众多儿女打破了,在大家的阻挠下,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让夏文珠以护士的名义留在自己身边。

夏文珠恃宠而骄,甚至连齐白石的画卖不卖给谁都要由她做主,还需按每尺画的润例加收一成归她所有,齐白石对她言听计从。然而,夏文珠的举动也让她在齐家人的眼里成了眼中钉。夏文珠受了气就找老头子撒娇发泼,有一次她跑回了娘家,齐白石叫女儿良怜陪他到夏家找人,夏文珠的母亲来应门,据齐良怜回忆,夏母比齐白石还年轻许多,但齐白石见到夏母后,马上在她面前跪下,说:“请让文珠回到我身边来吧!”齐良怜见状眼泪都流了下来。

强扭的瓜不甜,夏文珠到齐家七年后最终还是离开了齐白石,齐白石也没有再去找这个整天耍脾气的女人,大概在“七年之痒”后,已经对她审美疲劳了。

夏文珠走后,下一个经人介绍来照顾老人的就是前面新凤霞所说的伍大姐,她的身份是齐白石的秘书。不过在中国,“秘书”二字总是带着点暧昧的意味,这位伍大姐竟然当众吃老头子的醋,难免让人对他们的关系浮想联翩。

著名小提琴家马思聪的女儿马瑞雪曾在1952年随父亲拜访过齐白石,她后来回忆说这年还有朋友为九十三岁的齐白石介绍了一位四十四岁的女人,大概有了前面的参照,朋友认定齐白石喜欢的就是这个年纪的女人。没想到,齐白石竟然一口回绝,理由让人喷饭:“太老了。”后来又寻来一位二十二岁的年轻演员,相见之下,白石老人很喜欢,马上决定与她结婚了。马瑞雪感叹道:“大约因为稚气日重,白石老人早已忘掉自己的高龄。”

老实说,仅凭马瑞雪的片面之词,我很难相信她说的事情,我们还是当作一个玩笑来看吧。不过,白石老人“早已忘掉自己的高龄”这个说法我倒是极其认同的。

画坛巨匠林风眠曾公然宣称自己是一个“好色之徒”,这个“色”并非“食色性也”之“色”,而是“色彩”的“色”,代表了林风眠对于色彩的高度热爱,这和金岳霖调侃梁思成的“梁上君子”有异曲同工之妙。从这个角度来说,齐白石也是一个类似于林风眠的“好色之徒”,民间画工出身的齐白石对色彩的捕捉能力超人一等,因此他晚年能够开创“红花墨叶”一派,在对比中将色彩的表现力强化得炉火纯青,为文人写意画带来了浓烈的民间气息。

画家对于色彩的追求本质上是对于美的追求,同样的,对于漂亮女孩的追求也是一种美的追求,两者殊途同归。齐白石对色彩运用的成功也意味着他在青藤、八大的冷逸基础上加入了自己热情的人生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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