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晟言拥有这样的理论,完全是出于他的真实经历。他劝慰别人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开心,我陪你跑步呗。”不过大多数人只会把他的话当成是随口说说。
许晟言十岁那年母亲过世,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处于极度的郁闷之中。他不开口说话,遇见谁都是一副沉闷的样子。父亲许军忙着照顾许晟言刚出生的妹妹许安朵,根本没时间注意他这个儿子不对劲,见他每天吃饭、上学、睡觉,过得和以前一样有规律,还以为母亲去世的伤痛并没有打倒这个十岁的小男孩。
可是许军不知道的是,他每天拿给许晟言的零花钱,都被许晟言去学校附近的商店换成了高热量的巧克力,或者去蛋糕店换成甜腻腻的奶油蛋糕,然后一个人偷偷吃掉。许晟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迷上了甜食。大多数时候,他的床底下都藏有一盒巧克力。他不挑口味,每次去超市见到巧克力就付钱拿走。每次给江筱月买巧克力,他都会仔细地区分榛仁巧克力和牛奶巧克力,那已经是上大学之后的事了。
在无数个睡不着的漫漫长夜里,许晟言躺在床上,手不自觉地就伸到床底,摸出一块巧克力,在黑暗中撕开包装纸袋,把巧克力含在嘴里,等它慢慢融化。那一整年下来,许晟言胖了整整二十斤,以前的衣服全都不能穿了。许军也惊讶于儿子的变化,但他更烦恼的是,本来家中经济就拮据,许安朵的纸尿裤、奶粉已经是一笔数额不小的开销,哪还有闲钱给许晟言买新衣服?
“男孩子长这么胖,多难看啊!”于是吃饭的时候,许军装作不经意间说了这么一句。他就是想告诉许晟言,别再这么胖下去了!
许晟言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没有吭声,心里却充满了对许军的怨怼:自己长这么胖,父亲却连一句缘由也不问。不过许晟言也不奇怪,如果许军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是对周遭事物稍有观察的人,那么他的母亲就不会死了。
长久以来,哪怕是现在,许晟言都觉得自己母亲的死和许军有着很深的关系。在许晟言的母亲临产前几日,她就已经提及身体不适的事情。可是许军忙着去会牌友,丢下几张钱,嚷着让她自己去医院瞧瞧。年幼的许晟言在一旁也只能干着急,问母亲有没有什么事,要不要喝水。母亲只是摇摇头,说没事。到了生产那天,许军还在外面没有回家,母亲的羊水却破了,疼得在家里哇哇大叫。幸好许晟言机灵,先是给120打了电话,然后到对门敲邻居家的门。
母亲已经被送到医院,许军才姗姗来迟。医生说,前几日就该来医院检查了,因为胎位不正,临产又耽误了不少时间,孕妇已经耗去太多精力,所以要让小孩顺利生出来的机率很小。
“大人和小孩只能保一个了。”医生如是说。
许军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瘫软了。他上前拉住医生的手说:“求求你,大人小孩都千万要保住啊!”
“我们肯定会尽力,但是难保不会发生意外。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也得做出选择……”
许晟言已经听不清那个医生说的话了,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朵边传来嗡嗡嗡的轰鸣声,像是在做梦。后来每当他回想起那天,都希望那只是个梦境。不过这个梦太长,一做就是十五年。
许晟言在医院楼下的小店吃了碗米粉,准备上楼开工。结果他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趴在桌上的艾若肩膀轻轻地颤抖着,还有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听到响动,艾若慌张地抬起头,用手背抹了下眼睛,嘴角牵出一丝微笑来:“来了?”
“嗯。”许晟言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径直走到衣帽架前,脱下外套,穿上白大褂。
办公室里一阵沉默。这个时候艾若突然站起身,手里拿着一盒东西,放到许晟言的桌上:“我做的巧克力多拿滋,要不要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