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抗命 4

父亲一句一句恶狠狠的话,钻进我的耳朵,好比一根一根尖针在扎我的心!我的眼泪,起先是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板上,到最后,我再也没有能力去压制心中的一阵阵酸痛,由流泪变成啜泣,眼泪一行一行地向外涌……等父亲说完最后一个字,我不顾一切地掉转身子,发疯似的直奔到房里,扑在床上开始狠狠地痛哭……

第二天,我病倒在床上。母亲十分焦急地坐在我床沿,可怜她昨晚陪了我整整一夜,到这时还没有合过眼呢。我从昨天奔到房里来扑在床上狠狠地痛哭一场之后,一动不动地躺着,晚饭也不吃,流了一整夜的泪……母亲一直在床边劝慰着我。到天将发出曙光时才蒙眬睡去,但一会儿我就惊觉地跳起来,突然看见两个凶恶的男子拿了一副镣铐强迫着套在惠民的手上。惠民挣扎着、呼叫着,但终究被他们抓去了!我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告诉母亲:惠民被抓去了,我要去看他,但却被母亲按住了身子,不让我起来。她流着泪跟我说:

“宝!你安静点……你这是在做梦呀,不是真的。惠民在学校里好好儿地念书,哪里会有什么人去抓他?”

“妈!你别哄我,我绝不是在做梦!一定的,一定的!爹爹说过要去告他,他一定被抓去了!我要去看他,我要去……”我挣扎着,掀开被子想跨下床去,就在这时,我感到一阵心慌,又感到一阵腥味,只觉得喉咙口冒出了一些东西,想低下头去瞧瞧,却觉得一阵晕眩,我失去了知觉……

我醒过来时,看见母亲眼睛红红地坐在床沿,房间里静悄悄的。她一看见我醒了,露出喜悦的神情:

“宝!你终于醒过来了,唉!谢天谢地!那你还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吗?乖孩子!听妈妈的话,你不能这样想不明白的。你知道妈心里多疼你、爱你……你现在肚子饿不饿,我叫老朱妈煮一些稀饭给你吃,好不好?”

“妈!我吃不下,我什么也不想吃……好妈妈!你帮助我,替我恳求爹爹不要把惠民抓进去,也恳求爹爹不要把我许配给那份人家,我愿一辈子不嫁人了,要是爸爸一定要强迫我的话。妈!好妈妈!我,我……”

我说不下去了,又低声哭泣起来……

“唉!孩子!别再哭了。爹爹不赞成你嫁给惠民,也是他的好意,怕你将来要吃苦,你也不要错怪他,他心里也是很疼你的。昨天那种话,完全是吓唬吓唬你的,你千万不要当真而怨恨他。他知道你吐了血,又晕了过去,心里也十分着急。所以我叫你不要再哭也不要再伤心了。妈当然会帮助你,等他怒气消退后,我求求他,或者要他仔仔细细地去打听一下,假如他探听到对方有什么不良行为或是别的什么,那时,他也不会一定要把你许配给那家的。像陈老伯给你提的那份亲事,他打听到对方不好时,不是给回了吗?孩子!听妈妈的话,吃一些稀饭,妈才放心啊!”

我听妈妈这样一说,已不再像原先那样沮丧、忧急、害怕了。唉!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母亲的爱更可贵的呢?虽然我失掉了生身母亲是无可挽回的遗憾,但是眼看母亲那种感伤、忧虑的神情,听着那种和蔼、安慰的言语,我又不禁深深地为自己庆幸,庆幸我尚能有这么一位善良的母亲在关心着、爱护着我,同时,又觉得我实在愧对这样好的一位母亲。我不应该只顾自己而让她多次为我操心、着急。为了我,她在父亲面前受了多少气恼;为了我,害她终宵未眠守护着我……唉!我怎么对得起她呀?我像小时候那样双手挽住了她的脖子,把我的脸贴在她的脸上轻轻地说:

“妈!你待我这样好,我却害苦了你,叫我怎么对得起你呀?妈!你真是我的好妈妈!我说不出我心里多么地感激你……”

中午,老朱妈拿上稀饭来时,我居然喝了浅浅的两小碗。母亲看着也很高兴,说我咯了血,很伤身体,要我躺着休息几天。因为昨夜没有睡,这一晚上竟睡得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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