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日在十二月,是射手座。看了射手座的性格,主要喜欢乱跑,这倒挺像我的。作为歌手,要巡回演出卖唱片,就得到处走,况且中国幅员辽阔,赶场子,一会儿南方一会儿北方的,很正常。
过生日和过春节,是我最低潮的时段,好比高速公路,遇到了加油站兼上厕所、吃午饭,所有人都要被赶下车,管你饿还是不饿。有生之年,生日没搞过大排场的聚会,大多时候,别人也想不起来。有一年是在火车上过的,买了一小瓶二锅头、一包花生米,伴着车轮滚滚回忆往事。还有一次是在宜昌开往重庆的船上度过的,本来订的是八个人的三等舱,突然想到过生日,于是找到服务员,咬了咬牙,花钱升级到了二等舱。房间安静些,听江浪清楚些。
最悲壮且崇高的,要数1999年的生日了。时逢千禧年将至,和现在差不多,人们充满了狂欢的末日情结,又快到圣诞节了,北京满街都是人。那时住在车道沟,没朋友,屋子里没暖气,想着这生日该咋过呢?既然利己无方,那就做点利人的事儿。于是顶着大北风,背着吉他,到东直门地铁通道卖唱。本来今天过生日就不应该加班了,但这次卖唱属于公益性演出,唱啊唱的全是那些心酸悲苦的歌。还遇到一个热心的女青年跟我说,前几天看到我在电视上。她说:"其实上电视有啥意思,就这么卖唱挺好的。"挣了一些毛票,但警察管你公益不公益的,照样把我给轰走了。
背了一兜子毛票,坐地铁到了车公庄。寻找一个贫困助学基金会或者是希望工程之类的机构,进了温暖的办公室,才发现手都被冻麻了。哆里哆嗦地把毛票清到桌子上,宣布这是我捐的钱,请帮我数数。数来数去,才十七块钱。我很惊讶今天的收成如此之差。工作人员误会了,说:"没骗你呀,要不我再数一遍。"
最后,基金会还给我发了一张捐款证明,一张大小像明信片一样的厚纸壳。我将它揣在兜里,心想这就作为一个生日纪念吧。
其实后来回想,这更像一个行为艺术。在时间的沟坎上,作一个醒目的标记。这个标记很管用:十几年了,回望众多的生日,唯有它最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