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静的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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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种自我警觉性总是很强,用他的话说:"自由就是有权利不断地怀疑,或者有怀疑的可能性,怀疑就是自我更新。"

很多写诗唱歌的人不问俗事,老周关心世俗,他写崔健与罗大佑,也是写自己。"不愿意总被群体意愿附体……关键是谁也无法指认哪里才是自我的边界,并且……他们心很软,不会先锋到把时代远远地甩开。"

我们在绍兴的小店里吃芋艿,二十五块钱要了四个菜、三碗黄酒,白米饭随便加,他说:"这要是在北京,饭店不是自己的房子,租金贵,老板肯定说,这还了得,为什么不用地沟油?"

他写的都是这类的感受,没有以世界名著爱好者和业余思想家自居,面对公共性问题也是从个人出发,"有人伤害了你的朋友,或者伤害了你关心的人,你也觉得很疼痛,疼痛和幸福都扩大了。"

不过他一边写社会新闻,一边自我责问,觉得这种限时的紧张要求不从容,每周一期的专栏,有的时评写的时候看得出有点急,有锻字炼句的痕迹,一觉得勉强,他就把专栏又停了。

绍兴他家的房后,有条河,寒绿色,他坐在河边的石台上抱着吉他随手拨弄:"生活和弹琴一样,不能只紧,也不能只松,得这么松松紧紧地沤出来。"

这本书里,我最喜欢他写父亲的那一篇,是一件事在心里沤了多少年,悲酸欢慨,滚热过,又放凉了,凝结在心,又从心里顶出来的。

老周讲过一个故事,也许可以用来说一下文字的标准。他住在圆明园时,一个艺术青年掉进了河里,一开始文质彬彬,冒出一个头,对岸上人招手:"能不能救一下?"

沉下去再浮上来的时候喊:"救一下。"

再浮上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救命啊!"

写文章得写到这个份儿上--不吐不快,没有苦吟,也不用琢磨,连修辞都是一种烦琐,诚实道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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