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问:“你且说!”
令狐约淡淡道:“殿下,臣原先一直不解陈妈妈那样的人如何会被吓死,但今日见到殿下臣明白了,她确实是被殿下吓死的。”
“什么?”
“殿下子肖其父,与陛下有七分相似,而陈妈妈是见过陛下的,她见到殿下后惶恐难安,一思及曾与陛下相识,半夜里就越想越怕。纵然她阅历丰富,识人无数,却也经不住殿下带给她的威慑力。当年她接待陛下不周,这么一想下去,一晚上她就胆裂而死了。”
西日玄浩震惊,陈妈妈还真是被他活活吓死的。所有人都想复杂了,唯独没有想到真相就是如此简单。可简单的只是表面,陈妈妈与其说是被父皇的身份吓死,不如说是知情而死,而她一死也把秘密带入了黄土。
“香江两案,臣以为牵涉皇家,殿下也在其内,而犯妇已死,小女乃自卫杀人,不如就此结案。”
令狐团圆正腹议,这恶人恶得厉害,居然能把一个大活人生生吓死,却听西日玄浩冰冷着声音问:“牵涉皇家?想必令狐大人能帮本王找一个人了。曾在艺水楼的叶琴师叶凤瑶到哪儿去了?”
令狐约苦涩地答:“臣有一妾叶氏,早年在艺水楼讨过生活。”
西日玄浩眉宇间几乎滴水,令狐团圆则不能呼吸,梁王居然是为她娘亲而来。
“她现在人呢?”
令狐约知道梁王查到令狐家是迟早的事,所以挑能说的说了,“叶氏已病故十多年。”
西日玄浩面色稍霁,“叶氏可有子女?”
“殿下才见过……”令狐约苦笑道,“她与臣育有一女,正是团圆。”
西日玄浩的面色又沉了回去,叶凤瑶的女儿。再望令狐约,虽年过四十,却额丰貌伟,清晰可见年轻时的翩翩风采。嫁郎令狐……难道这就是叶凤瑶最后的选择吗?
待两人步回大厅,令狐团圆已换作无事人般。令狐约瞥她一眼,再望无缺,不知何时,无缺走到潘微之身旁正说着什么话。令狐约心叹一声,又把目光转回到西日玄浩身上。
平镇请示,西日玄浩道:“一场误会,香江的案子就由潘大人结案。”
潘岳满含佩服地看了令狐约一眼,后者却是有苦自知。
宦官清咳一声后道:“既然误会解了,那咱家就继续说了。”
侍卫放开令狐团圆,西日玄浩依然紧盯着她。她只作不知,在人群中寻无缺,便与无缺身旁的潘微之目光相撞,柔和的目光叫令狐团圆一怔,她这才知道他就是潘微之。除了潘微之,无缺与其他潘家人都不会那么亲近。一想起在香江上,他帮她起镖、带她去潘府,令狐团圆便冲他微微一颔首,随后才转了目光,看宦官说话。
“陛下说了,两位大人兼族长和郡守之位,一旦入京,恐两位大人担心家族和地方,所以他准许了潘泰大人告老还乡,委任令狐绅大人为望舒郡守,此刻这两位大人已在返乡路上。当然,令狐约大人到了盛京,陛下还会为大人另安排一个合适职位。”
宦官的话连令狐团圆都听出了弦外之音,雍帝调动南越两个家族的官员,打压了南越的家族力量。每个家族真正厉害的人物往往长居族内,而非朝堂。在令狐团圆的印象里,她爹令狐约就是她所见最精干之人。现在雍帝把令狐绅、她的伯父遣回原籍,调她爹上京,听似一进一出,实则降了令狐家族的势力。一方面,令狐绅回乡执掌令狐家族,日后未必会将家族交到无缺手里。另一方面,宦官说得好听,雍帝会另安排一个职位,却未说明什么职位。要知道,令狐绅在盛京官居三品,等令狐约去了,雍帝会一下提拔一个七品郡守到三品吗?
潘岳的面色更难看,他已年至古稀,行将就木,被雍帝一旨召到盛京,很可能客死他乡。而以他的年纪,雍帝也不会重用,宦官只字未提他去了会如何,就是证明。
两大家族的人都缄默,宦官还在往下说:“此外,陛下念及旧情,特意恩准两位大人带齐家眷随行。令狐大人,你可清楚?”
令狐约黯然,“下官清楚。”雍帝这一招釜底抽薪,对令狐家族来说还是双管齐下。带齐家眷,不就是让他带着团圆上路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雍帝早已淡忘,可现在雍帝却伸手来要,要的还是那么狠,不仅要团圆一个,还连根带土地挖了。
宦官笑道:“潘大人也一样哦,四大公子陛下耳闻已久,倘若能齐聚一堂,真是盛京的盛会了。”
无缺和潘微之当即明了,雍帝对四大家族同时操起了剪子。
西日玄浩拂袖而去,他兴致而来败兴而归,连到手的混球都带不走。他带着手下一走,令狐府邸厅堂里压抑的气氛随之外泄。两族头面人物一商议,雍帝没有明令返京觐见时日,而盛京的两位族人也在赶回途中,这当中可找些时间,怎么也得交接完了再出发,进京路上急行,把时间补回就是。
没令狐团圆的事,她便走出了正厅。潘微之注视着她的背影,将调皮勇武的香江少女和鲜丽夺目的红衣少女的形象重合起来,优渥的妹妹令狐团圆,确实不是寻常的家族小姐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