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9)

赵友倒酒的手有了一点抖动,但他随即加大了抖动的幅度,酒倒得比先前更快了,倒完酒才摆了摆手说:“在哪听说的?是不是听说‘蓝旗生晒参’卖得不好?这不是大问题,只是一个品种。”

隋军吸了口烟,将一半直接呼出来,另一半经过肺部和气管最后吐了出来,他问:“这个品种为什么卖得不好?”

赵友的表情已经很气愤了,仍抢着回答:“还不是总场协调得不好。‘蓝旗生晒参’商标好几家都使用,市场上出现许多假冒产品,报纸一披露,经销商更没了信心。”

隋军听着赵友的解释,眼睛却一直没离开殷继先,殷继先对盯过来的眼神,有那么一两秒钟没有迎接,但转念一想,赵友的解释还算过得去,就勇敢地对视了过去,说:“是啊,去年十一以后,‘蓝旗生晒参’受假商标案影响,卖得不好,责任应该是总场没掌控住形势。这个品种销售受阻,资金回笼就慢了。今天,我俩过来就是和隋局汇报这个事儿,能不能今年的返利就不返了,当成投入,再买些参圃,明年一并返利。”

隋军听罢,没有马上回答,他把头转向许言。许言是隋军的大管家,犹豫了一下说:“去年的50个应该到期了,按理应返15个。”他并没有表态,而是用报账的方式做了回答。

隋军把目光又投向赵友,他的目光很有杀伤力,赵友分明感到了逼视的力量,但他庆幸自己还是接住了,只说:“放心吧隋局,我的参七年坐货,有竞争力,等缓过这一阵子,会好起来的。另外,我也想利用假人参商标这件事,往总场推推责任,减免点承包费。”

隋军听了,又把目光投向殷继先。殷继先觉得赵友回答得不错,就使劲点着头。

殷继先点头的幅度和力量都很肯定,隋军把手中的酒杯一端,说:“那好吧,就这样。”许言仍用报账的方式补充道:“今年就算集65个,明年返19个半。”

隋军纠正道:“什么集呀集的,多难听,还是买参圃,既形象又生动。”

殷继先陪笑道:“我们那都说集,习惯了。”

这顿酒,四个人喝得都很快乐。酒宴撤下,对面舞台上的二人转演出也已开始。蓝旗县是二人转盛行的地方,本地就有“苏家班”、“典家班”、“董家班”、“林家班”等演出队伍,演员也经常轮流巡演。大华洗浴中心的演出舞台又是县内最好的,二人转场次安排得也多,表演水平也更高一些。各包间里的浴客们看不见彼此,但都面对着舞台,更有的穿着睡衣倚在藤椅上,前面摆着放了果盘和茶水的几案,全身放松地半躺半卧观赏着演出,十分惬意。

第一副架是本地“典家班”演的传统段子《猪八戒拱地》,赵友认出来,那个演猪八戒的就是省蓝旗参场退休干部典里国的大儿子扮的,他向殷继先示意了一下,殷继先也看出来了。此刻,猪八戒身负孙悟空这个千斤坠还在拼命拱地呢。那典里国的儿子把个受苦充乐的猪八戒演得惟妙惟肖。这个段子殷继先和赵友本来已看过多次了,但今天像是体会得更深些。

赵友不时地偷眼看殷继先的表情,他脸上的笑意来得慢,去得快,是强装出来的那种。他知道殷继先经受过大风大浪的洗礼和考验,这种笑脸是拿得出放得下的。但他听人说过,压抑心中的紧张和惊恐,强装笑脸,等于压抑正常的生理反应,负面情绪会成倍积压,患抑郁、失眠等症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因此,人还是在不想笑时不要强迫自己笑。他这么想着,就有些走神,此时,隋军正看到台上的猪八戒演到妙处,转过来想和他这个二人转票友沟通一下,赵友马上挤出笑来迎过去,弄得隋军莫名其妙。赵友忙指着台上的猪八戒说:“隋局,你看我挤出的笑像不像他?”隋军连声赞叹:“像!像那么回事儿,没想到你不仅会唱,还挺会装,啊不,是会扮,会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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