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有第三件事情,那次在养鸡厂,我把东哥喝吐血了。
东哥领我参观了他的养鸡厂,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满面红光地用江山指点着那些笼子里的鸡,还有仓库里已经装好箱的鸡蛋:“这些鸡蛋运往全省,将来还可能运往全国,倒是那些肉食鸡都是供给市里的。”东哥笑着回头看我,他的女儿跟在我们屁股后面,东哥的老婆不在家,说是去外地旅游了,昨天刚走。我也冲东哥笑了笑,想的却是他老婆可能是想要躲开我。
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任何隐瞒的事情与现实之间的距离只是一张窗户纸,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就看想不想捅破,就看想不想两败俱伤。我明白的道理,东哥当然也会明白,他毕竟不再是一个傻了吧唧的毛头小子,他现在已经是成功人士,成功人士最喜欢那些乌七八糟的道理了。
东哥是在当晚的酒桌上和我挑明的,我们几杯酒下肚后心的距离就又拉近了。这事还是我起的头,我给他满上一杯酒,又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女儿:“东哥啊……”我刚开口话就被东哥打断了,他一挥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说了,我心里都明白。”他冲女儿笑了笑,“丫头,出去玩去。”他女儿听话地出去了,东哥看着女儿的背影道:“越来越懂事了。”然后她把目光收回看着我道:“这不挺好的吗,什么亲生不亲生的,我都不能生了,还要求那么多干什么?人嘛,不就这样吗,怎么活都是活,看开点,一头是亲的总比毫不相干的强多了吧?”
我盯着东哥的眼睛,他的目光里没有了从前的戾气,多了一份豁然,柔柔的。说实话,在这之前我在心里一直是不那么尊重东哥的,我习惯于讽刺他,愚弄他,把他的故事当作笑话讲给别人听。但现在,坐在我面前的这个人,一直在憨厚地笑着,脸上的最后一颗痣也去掉了,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觉得他的形象高大了起来,虽比不了伟人,却已驾临于我之上。我也就明白了,宽容是最好的品质。
“好,不提了,喝酒!”我举起酒杯,碰杯,干了,我们要一醉方休,像前些年一样,不管明天的死活。
东哥就在当晚的第三次呕吐中发现了血,不是满口的鲜血那种,而是掺杂在呕吐物里的腥红,我们都没当回事,还以为是胃溃疡。第二天一大早,东哥喝多了没起床,派司机送我去了机场,我在机场的卫生间呕吐了好一阵才登上飞机。一觉醒来,飞机落地,已是相隔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