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白水一样的日子(6)

当天晚上她喝多了,哼着歌在屋子里转悠。我把杯子洗干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坐在我身边,脸颊绯红,目光迷离。她越靠越近,整张脸挡在我眼前,像看着奇怪生物一样看着我:“你的眼睛一个是单眼皮一个是双眼皮。”说话间喷了我满脸的酒气。“你的鼻子很挺拔。”她伸出手捏了捏,“真的。”她又把手指放到我的嘴唇上,然后嘿嘿地笑了笑,接着很认真地问道:“你想不想吻我?”

我们四目相对,很平静,不紧张也不尴尬,我摇了摇头。

“是不敢还是不想?”

“是不是时候。”我诚恳地说道。

她猛地把身子离开我,人也清醒了许多,站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有些不知所措。“对不起,我有些喝多了。”她拿起外套往外走。

“我送你回去吧?”我站起身。

“不用,不用。”她摆着手就出了门。我追到门前,她在电梯前突然回过头问道:“你是不想乘人之危?你觉得这样对我是道德还是不道德?”

我没有回答这个难题,她进电梯之前,还是礼貌性地冲我挥了挥手。

人要在适当的时候克制自己的感情,我一直这么认为,或许是这个冬天以及冬天里所有温吞的日子把我的激情都压制住了,让我不太能够对生活以及对人燃起希望。

但是,在一夜的辗转反侧后,我还是决定要试一次。就如同白水一般的日子,如果不主动做些什么的话,光靠等待和生活的垂青是无法有所改变的。

第二天上午,我穿戴整齐地敲响了她的房门。她只把门拉开一条缝,探出头来,有点惊讶地道:“怎么是你?”

“在家啊,还真害怕你工作去了。”我有点手足无措。

“有事?”她稍显冷漠,接着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不好意思地道:“那个,昨天我喝多了……”

我不待她说下去:“我之前不是还欠你一顿饭吗,中午有时间吗?餐厅位置我都订好了。”

她露出为难地表情:“恐怕不行。”然后把门整个拉开。我看到屋子里乱七八糟的,正中央摆着几个纸箱子。

“这是?”我已看清了全部。

“在收拾东西,搬家。”她指了指屋子。

“搬去哪?”我还抱着一线希望。

“回老家。”她明明很伤感但却装作轻松,“实在不想待在北京了,太累了。”她试图解释。

“不出国了?”

“不出了,突然觉得出国也没什么意思,这世界在哪还不都一样。”她俯下身往箱子里装东西。

我站在门前,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该转身走掉。

“我帮你吧。”我站在原地没动。

“不用了,别人越帮越乱。”她说得是“别人”。

“什么时候走?”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让声音不颤抖。

“明天。”

“哦,这么快。”我让声音又松弛了一点,“那我送你吧?”

这回她没拒绝:“好啊,正好有箱子拿不动。”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仍旧站在门外,空气尴尬了几秒钟:“那,我先走了。”

“嗯,拜拜。”她站起身犹豫了一下关上了门。

我坐在电梯里,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于是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了下来,塞进外套口袋里,出了楼道,就看到下起了雪。这回是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我的身上,可是一点都不冷。有几个小孩在小区里玩耍,在等待着雪再下多一点,就可以打一场雪仗。我光顾着看他们,没有注意脚下,脚底一滑,摔倒在地上,起身裤子上沾了些雪,我用围巾拍打了几下装作没事一样大步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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