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与圭多·卡瓦尔坎蒂(3)

但丁身处其中的社会很小,且联结紧密。人们对彼此的生活兴趣盎然,尤其是婚外情,四处充斥流言蜚语。18岁时,但丁意识到自己爱上了成年的贝特丽采。他努力掩饰自己的情感,但对诗人朋友们却敞开了心扉。他仅有一次在作品中透露过她的芳名〔用贝采(Bice)的缩写形式〕,当时她还活着。这种做法符合文学游戏的规则,但可能正是他当时的实际做法。《新生》的一大特点是作品中提供了诸多社会生活的生动细节。

但丁描写了某天在教堂中的情景。贝特丽采也在,他坐在可以盯着她看的位置。另一个女人恰巧坐在他的视线里,以为但丁在看她,这让他萌生把这个女人当做“幌子爱人”的想法,这样可以瞒住那些对他私生活兴趣浓厚的人。这个场景应该不难想见:女人受虚荣心驱使觉得但丁爱慕自己,而朋友们也作此想,胳膊肘互相轻推暗示,吊起眉毛以示惊讶,边走出教堂边饶舌、大笑。那种情形下,还有谁在认真听布道呢。

但丁肯定在诗作中为这个“幌子爱人”的迷局作了证实。这说不定不是一个迷局,他或许确实向她作了表白。为何不呢?但丁称她外表可人,而他正值血气方刚,且据薄伽丘称,热衷调情。这个幌子,如果确是幌子的话,据但丁自己说,持续了“若干年若干月”。当她离开佛罗伦萨时,他承认自己比自己所想象的更伤心。为了装门面,他还写了首哀诗。

但丁最终用另一位“幌子爱人”取而代之。他用比喻的方式叙述了此事。他说他正在一簇人的陪伴下骑马旅行,因要离开爱人所在之城市而心感哀愁。途中,他遇见爱神,身着朴素的行装。爱神建议他寻找一位新的“幌子爱人”,并钦点其人,正是一位但丁熟识的女子。回到佛罗伦萨后,他立马对这名女子展开追求,但丁的追求热烈异常,以至于恶意的流言蜚语很快传到了贝特丽采的耳边。不久,贝特丽采在街上与但丁相遇,但漠然而过。

贝特丽采的拒不相认让但丁深感苦痛。他逃回屋中,卧倒于床,在哭泣中睡去,如同“受了欺辱的孩子”。在梦中,他见到爱神站立床边,扮成一名年轻男子,一袭白衣。爱神沉思地凝视着但丁,叹了口气,然后用拉丁语对但丁开口说道:“孩子,到了该抛开假象的时候了。” 说完爱神开始哭泣。但丁问他何出此言,他仍旧用拉丁语说道:“我如同身处圆圈的中心,周边各部均以相似的方式与其相联;但你并非如此。”当但丁问他此话何意时,爱神用方言回答:“不要多问对你无益的问题。”爱神随后解释贝特丽采未和但丁打招呼的原因:他对“幌子爱人”的过火举动已经招惹了非议,她担心自己的声名也会同样受累。

既然但丁长隐于心的秘密贝特丽采已然有所察觉,爱神建议但丁作一首诗,委婉地献给她,告诉她自己自打孩提时代就爱上了她,即便目光注视着别的女人,爱神都会让自己看到贝特丽采的面庞。“如此这般,她就会明了你真情实意,知道那些说你坏话的人其实是误解了你。”他必须得特别当心,作诗时必须配以和谐的音乐。而既然是叙事曲,则须歌舞俱全。

但丁和爱神这通虚构的对话实乃反映了但丁内心的愧疚与尴尬。他和“幌子爱人”之间的情事有些轻率不羁,他知道他一直在自我欺骗,假装自己的爱永远纯洁、高贵,虽然他相信内心与灵魂有一种完美状态,其中所有的爱都是至善至美。

他将这首叙事曲赋以人格,请求它去寻求爱的陪伴。他们一起去拜访贝特丽采,请求她的原谅。当贝特丽采听完这首歌后,爱神便出面解释但丁为何假装爱恋别的女人。诗中修辞繁复,但从中可辨出贝特丽采接纳了舞者与歌者进入她的家中或是花园,观看他们的表演。但从随后不久发生的一件事情看来,她并未太受感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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