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段流年,怎如此怀念(10)

她临走时候,周蔚澜望了她许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摇摇头,朝她挥挥手算是告别了。大概一天的婚礼流程走下来,她也累了。

又或许是她早就对自己这个不服管教的妹妹无能为力了。

年少时有过无数次的争执,从来争不出输赢对错。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吵架就是这么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到头来大家都认为还是对方错自己对,吵吵闹闹的也不过就是图个热闹。

毕竟人生苦短。

梁小影和周围熟悉的亲戚们一一告别,牵着小小影离开。没有走多久,小小影突然扯一扯她的手,仰头看着她,好像有话要说。

她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小小影笑着伸手去扯那装满了零食的袋子,扯到手之后,挣脱梁小影的手,拎着袋子跑回去,往周蔚澜的女儿面前一伸,声音清凌凌的:“姐姐,给你!”

周蔚澜发呆了,梁小影也愣了,谁也料不到小小影临走时还会来这一招。

梁小影瞥一眼面上微微有些尴尬的周蔚澜,心里立刻做了决定:“小小影,回来!”

小小影头都不回,又跑到先前那个将她独自抛下的女人面前,低头从袋子里翻出几袋零食,踮脚放到女人面前桌子上,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她。一直看得女人浑身发毛,神色讪讪了,小小影才露出灿烂笑容,说:“虽然阿姨你不肯给我买东西,但是你帮我姐姐买了东西,这是回报!”然后她再也不看那女人窘迫的神色,也不看旁人投过来这边的各种各样的神色,转身回去,半路上顺便笑嘻嘻将满袋子的零食塞到周蔚澜女儿的手中,然后小跑过去扯住梁小影的手,昂首挺胸装模作样往前大步走。

所以说小孩子最为得罪不得。

当年梁小影始终也没有做到的报复,如今被她做得淋漓畅快。

梁小影突然噗的一声笑出来,被小小影牵着手往前走两步,回头望见周蔚澜神色复杂的脸。她笑着对周蔚澜点点头,反过来牵住小小影的手走。

周蔚澜来不及去顾及那脸色发青的女人,出声叫道:“小影,这么晚了你去哪里?跟我回家住吧!”

梁小影身形一顿,猛然的一瞬间眼角鼻子齐齐发酸。

“这么晚了去哪里?跟我回家住吧。”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听到过了。

从小没有父亲,跟着母亲天南地北的跑,那时候年幼,逐年长大之后,也渐渐对一切都淡漠了。那些在旅途中出现又消失的人们,出现就出现了,消失就消失了,开始会有怀念,会有伤痛,到后来就渐渐麻木了。

甚至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母亲。只要和母亲在一起,在哪里都是无所谓的,自己的世界也不需要太多人进来了。

后来连母亲都抛弃了自己。

带着梁小小影四处漂泊的这些年,不能说是苦的,但也不是舒适的。有时候没有赶上车,或者一时捉襟见肘,她就只能和梁小小影拖着行李箱坐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

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家了。

不停地行走在路上,在时光里,辗转流连于每一个或者陌生或者不陌生的地方,原以为心底里已经麻木得没有感觉了,到头来发现只是高估了自己。

和周蔚澜到底是从同一个女人身上生出来的。血脉姻亲,是永远也隔断不了的关系。不论过多少年,不论曾经有过多少争执,无论曾如何赌咒发誓老死不相往来,但其实到最后看尽繁华,始终能一回头就看得到的,只有家人。

小小影见拉她不动,疑惑回头看她,不由得发愣:“妈妈……”

梁小影对她笑着摇了摇头,弯下腰来抱她,偷偷用手背擦去满脸的眼泪,对她轻声说:“太丢脸了,帮妈妈保密。”看到小小影郑重点头的可爱模样之后,她笑出声,抱小小影站起来,回头大声道,“姐,我走了!”

周蔚澜瞬间哭花了脸,只能趴在一旁丈夫的肩膀上,埋着脸不肯抬头,浑身都在颤抖。

梁小影见她那模样,不由笑了,转身离开。

小小影看到她流了满脸的眼泪,不由慌张道:“妈妈不哭,妈妈不哭……”说着就抬手胡乱帮她在脸上抹着。

梁小影只是笑,越发觉得眼前的路都模糊起来。

时光从来不等你,只有你还依旧站在原地痴痴望着时光,怀抱着痴心妄想,做梦自己有一天还能回到过去,喜欢说“如果再回到那个时候,我就肯定会\\不会……”,喜欢说“那个时候我要是如何了,现在就不会如何了”。可是无论说多少遍,也不会有奇迹发生,你永远也不能再回到过去。

——梁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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