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钟声响过许久，甄善仁下楼回家。不料见到门口竟横着一口黑漆棺材，把路堵得严严实实，心里“咯噔”一下，忙朝地上连吐了几口唾水，骂道：“呸！呸！呸！晦气！晦气！”他本是职业军人，身手轻疾，只要足尖一踮，便可以越棺而过。但他却不肯造次，横跨棺材，一是不吉利，二是亵渎亡灵，怕死者找他算账。踌躇再三，转身上楼，回到办公室打电话，想让警卫把棺材移走。谁知打了半天，竟无任何回音。甄善仁明白电话线被人切断了，气得将话筒掷桌。用脚踹了办公室的侧门，一下子把脚脖子又给崴了。疼得他直抽冷气，一瘸一拐地从侧门走了出去。心中闷火燃烧，他边走边骂：“狗日的，算你们狠！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帮王八蛋！”
职工们知道甄善仁走侧门崴脚脖子的事，都拍手叫好。说是王义福的鬼魂显灵报复局长。
北风呼号，哀乐低徊。由一群敲打、吹奏着法器，穿着袈裟的和尚开路，他们是崇效寺还俗的寺僧，也是印钞工人。现成的光头，摇身又变成佛门弟子，此番恰好派上用场。胸佩白花、臂戴黑纱的杨卓手捧镶有黑框的死者遗像步出工会俱乐部，紧随着的是八个杠夫抬着一具黑漆棺木。梅建华、马云等十几个工人手持铁棍木棒紧挨黑棺行走，宋衡、唐毅等千余员工一律胸佩白花，臂缠黑纱，跟在灵柩后面默默而行。
移灵队伍从工会俱乐部出发，先沿着厂区大道游行三圈，随后绕向大楼东侧，行至大楼前转头朝北，径直向钟楼行进，直奔印钞局正门而去。
印钞局大门口的两侧，站着二十几名持枪警卫，见灵柩接近岗门，如临大敌，齐刷刷地端枪对准送灵的人群。顿时空气紧张得仿佛上了弦的箭，一触即发。
宋衡冷眼察看，见当局把稽查科以及看管库房的警力全部集中于此，暗自吃惊。但事已到此，不得不仗胆走上前，冲着任经吴能喝道：“把大门开了，让我们通过。”
任经冷哼一声道：“局长有令，让你们走侧门。”
宋衡怒道：“侧门！侧门！要走侧门，我们早就走了，还用等到今天吗？你们让开！”
众警卫听而不闻，一动不动。
梅建华指着他们吼道：“你们耳朵聋啦！打开大门，让我们出去。”
吴能凶巴巴地叫道：“你们耳朵才聋呢，让你们走侧门，胡搅蛮缠个啥！”
甄善仁喝问：“干什么？干什么？”带着贾元庆和范宝泉从门房走了出来。
甄善仁一出现，人们都把目光“刷”地投向唐毅和宋衡。
唐毅大步走向甄善仁，朗声道：“甄局长，您来得正好，请下令开了正门，让送灵队伍出去。”
甄善仁皮笑肉不笑地说：“唐院长，你没得健忘症吧？甄某三令五申，让尸首由侧门运出。你们为什么老和局方唱对台戏呢？”
唐毅正色道：“不是我们要和局长唱对台戏，而是您下的命令没有道理，不得人心。希望您能顺从民情，尊重民意，打开大门让灵柩出去，我们仍一如既往地拥护您、敬重您。”
甄善仁冷哼道：“印钞局是财神爷居住的地方，能让一个死鬼冲了财神庙吗？没门儿！别在这磨嘴皮子了，快由侧门出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