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九年,我有幸到上海世纪出版集团参观他们的精品图书展厅,我发现,陈昕先生也明白!虽然他身为集团老总,虽然他在这场商业化的风潮中,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但是,他没有跟风冒进,他没有忘记文化,他没有忘记出版的根本!我这样说,因为在那宽敞明亮的展厅中,有他们精美的图书为证!那次参观,陈昕先生亲自讲解,他强调三点,一是这里所摆放的书,都是有文化价值的好书,它们可卖可看,不是摆样子的形象工程,不是印出来糊弄领导的“假书”。二是那些没有原创成果的所谓学术书不能进来。三是商业化媚俗的书,绝不出版。
话说回来。读陈昕先生的著作,还引发我一些个人思考。我是东北人,生于斯,长于斯,锤炼出一副北方人的外部形态。但我的父亲是江苏人,早年他随军北上,时常会吟唱:“马后桃花马前雪,叫人争得不回头。”直到他去世前几天,他面对着北方一望无际、遍野飞花的春天,还在诉说对家乡月明风清、小桥流水的思念。受父亲影响,在我的情感世界中,始终眷恋江南江北,那风暖柳飘、烟雨亭楼的景色。做出版,我最看重传统。说到传统,不来上海怎么行呢?来上海,见王元化、柯灵、金性尧、黄裳,见陆灏、陆谷孙、陈子善、葛兆光、傅杰、孙甘露,见巢峰、贺圣遂、施宏俊、王为松……还有很多人。
二零一一年八月上海书展,那一天,我们陪同沈昌文先生去签售他的《八十溯往》。忙了一天,直到入夜时分,我们来到老正兴,与几位好友相聚。
上海的夜,风清气爽,街灯闪烁。陈昕先生很忙。晚一会儿,他来了。几天来,他做了“阅读的春天在哪里”等几个主题讲演。此时,他自己开着车,穿一件红色T恤,满身休闲的样子。他以茶代酒,说话不急不躁,和我们聊到深夜。接着又伴着我们,在上海的街道中慢慢行走。过路口时,他会自然地挽起沈公的胳膊。看到这些,我觉得,作为一个文化人,有了这样一些细节,就完整了。同时也激起我更大的敬畏之心。一个人的可敬之处,在大事;可畏之处,却在细节。
那一夜,老酒熏陶,让我有些精神恍惚。口中不自觉地流出辛弃疾《水龙吟》:“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
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