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陪我来到这里

之一

他为什么叫作九色鹿呢?如果你看过《小时候》,那里面有个黑社会,可以叫黑马;还有一个穿白礼服的音乐家,可以叫白马……他呢,内容丰富,五光十色,介于动物和神之间——累起来像条狗,睡着了像个神。他总是睁着慈祥的眼睛,湿漉漉地俯瞰大地:那是一双鹿的眼睛嘞。

最开始认识九色鹿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是“乌托邦”,而且就这区区三个字还看错了一个,以为是个鸟笼子。接着,当“利比多”这个词出现在他嘴中时,我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一个奶粉牌子。只有他提到“性价比”的时候,我二麻二麻地问:“是不是价廉物美的意思?”他点点头。

九色鹿在人间也是有工作的:他是一枚大学教师。一般说来,嫁给面包师的女人有吃不完的面包,嫁给珠宝商的女人有戴不完的首饰。那么,作为一个嫁给教师的女人,我能得到些什么呢?

九色鹿说:“你有上不完的课啊!”

最初,我曾尝试着去九色鹿任教的大学听他的讲座,但几次都忍不住在课堂上昏睡了过去,而且据他的描绘:他在遥远的讲台上都能看到我趴在桌子上流出的口水。他痛定思痛,决定对我这个特殊对象的教学,以“课外辅导”为主。

吃饭时,他给我上数学课。他在菜盘上比画了两下,考我:“2除以0等于多少?”我很恼火地回答:“等于2。”他笑得饭都喷了出来:“哈哈,0不能被除!这道题是不可能的!”我完全冒火了,直接一个叉子飞了过去。

和他去野外郊游,他就给我普及生物知识,讲什么是生物多样性:“你看哈,比如我是一只蜜蜂,而你是一只苍蝇,我们呢进行杂交,生出来一个新的物种……”我打断他:“对不起,凭什么你是蜜蜂而我是苍蝇?!”他毫不介意,挥挥手:“好好好,我是苍蝇,你是蜜蜂,我们呢进行杂交……”

在广州,我说我怕冷不想起床,九色鹿就在床边给我讲了高尔察克将军当年逃亡贝加尔湖时二十多万人如何被冻死的故事,中心思想就是:和西伯利亚的严寒比起来,广州的这点儿冷算个毛啊。我辩解说广州的冷是湿冷,不一样。九色鹿话锋一转,开始给我回顾广州往事,说土改的时候斗地主,有一群广东的地主带着粮食躲在山洞里,躲了一个冬天……“好吧好吧,我起床!那他们在山洞里待着岂不是很无聊?”他白了我一眼:“没准儿他们带了扑克,在山洞里打斗地主呢。”

九色鹿让我背“经互会”成员国,我背到一个地方卡壳了,他慈祥地提醒我:“小鼹鼠是哪个国家的啊?”我立即答出来:“捷克斯洛伐克!”他满意地点点头:“对了!”然后作为画龙点睛的一笔,他告诉惜财如命的我,经互会的阿尔巴尼亚欠了我们很多钱而且不打算还。我心碎了。

随着了解的深入,九色鹿觉得我天文方面的知识已经少到让他羞愧了:“你知道月亮是什么星么?”我摇摇头。他又问:“你知道月亮和地球的相对运动轨迹么?”我再次摇摇头。由于他已经了解了让我恼羞成怒是什么后果,于是就偶尔展现一下浪漫:“那你知道如果没有了月亮,地球会怎么样么?”我这次点了点头:“地球会失恋。”九色鹿满意地点点头:“月亮原来是地球的一部分,后来分了出去,所以永远是同一个面对着地球。忠贞不渝吧?”

这是真的么?!我一下子对天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很快,我就开始攻读一套巨著:《十万个为什么》,受益匪浅。我甚至从此开始钻研起艰深的科幻文学,不可自拔,满脑子都是宇宙的景象——

我:“宇宙中真有外星人吗?”

九:“宇宙之大,无奇不有。”

我:“如果我被外星人掳走了你怎么办?”

九:“等你回来。”

我:“我要是回不来呢?”

九:“会回来的,不过那时我可能已经老了,你还年轻。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我:“那你看见我回来会怎么样?”

九:“我会深情地告诉你,祖国统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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