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府现在本就乱作一团,闻莺不敢在外面待太久,又跟着小五原路返回,小五送她到后门,推开小门道了别,闻莺扭头问他:“我明天能不能带燕子姐去牢里看看二夫人?”
小五点点头,闻莺咧开嘴笑着挥手和他告别。待木门被轻缓地关上,小五才转身往县衙走。
第二天,闻莺一早和燕子一起去看安澜,县衙的人都认识闻莺,也没拦着。燕子毕竟还是小姑娘,见了安澜就抱住她哭,闻莺比她淡定一点儿,把手里的食盒放下,问安澜:“二夫人,你为何要认罪?”
安澜一点儿也没有坐牢的惶惶样子,十分安静地坐在草席上,拍了拍痛哭的燕子,近乎自言自语地说:“安澜这个名字,是安大哥给我取的。我刚被干爹领回周家的时候,是个冬天,特别冷,那年我才七岁,安大哥也才十岁,他给我暖手,然后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被冻得连嘴唇都张不开,说不出话,他就以为我没有名字,摇头晃脑地告诉我说,‘澜,水波也,安澜,以喻太平。以后你就随我爹姓,叫安澜吧。’其实我原本不叫安澜,我姓唐……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叫了安澜这个名字,这辈子却反倒不再太平了。”
闻莺从中听出了些苗头,问:“二夫人,你是因为那位安公子才认罪的吗?”
安澜却不再说话,把燕子推开,闭上眼睛道:“你们走吧,毒是我下的,人是我杀的,一切都是我做的。”
燕子大哭:“二夫人……”
安澜背过身去,冲他们摆摆手,闻莺只得拉了燕子离开。两人刚跨出牢门,只听安澜又说:“小四,你去告诉大夫人,说我想见她。她会来的,我有话要和她说。记住,要瞒着老爷。”
闻莺只好应下。
回了胡府,闻莺便去找周映桥,周映桥气色已经大好了,正歪在榻上看书。闻莺把来意一说,周映桥笑笑,从榻上起来,十分爽快地领着丫鬟就去了。
留下闻莺待在院子里愁眉不展,爹说过,救人要先救心。安澜如今一心寻死,难道要先去找那个安嘉越,这事儿才会有进展?
闻莺苦着脸,沿着大夫人院子里的小路往外走,垂着头,脚尖百无聊赖地踢着一颗石子。
闻莺想着事情,无意识地踢着脚底的东西,一路踢到了院子外才发现脚边躺着一只青色的荷包,绣着金边,刚刚被她踢了一路,已经蒙了一层灰。
闻莺弯腰捡起来,放在手里掂了掂,荷包里空空如也,想着可能是哪个院子里的夫人丢了,没做多想,拍了拍灰揣进怀里,回来让燕子拿去问问。
县衙。
周映桥让丫鬟在外面等她,吩咐狱卒开了牢门,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安澜还是坐在草席上,听见脚步声连眼睛都没有睁,启唇道:“姐姐来了。”
周映桥没有说话,只是站在牢门口,安澜抿抿唇微微笑了一下:“姐姐恨我吧?”
周映桥走到安澜身边,敛了脸上的神色,张口欲说些什么,安澜又说:“想来一定是恨我恨到了极点。姐姐放心吧,在安大哥心里,你当初是什么样子,以后也会是什么样子。姐姐,别怪我,其实你我都是可怜人,都为了不值得的人,辜负了另外一个值得自己去真心对待的人。姐姐是不会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的。”
周映桥这才淡淡地答了一句:“我知道,因为我也羡慕你,羡慕到恨。”
安澜轻笑一声:“我也是直到最近才明白老爷的好,姐姐以后便好好过吧。是我错了。对不起……小姐。”
听着安澜突然变成了在周家对她的称呼,周映桥垂了垂眼,最后看了眼安澜,转身要走。
安澜却叫住她:“姐姐,我想最后求你件事。求你去见见安大哥吧,一件事总要有始有终,才不致到最后仍惹人惦记。总要了了,以后才能好好过。姐姐,你说对吗?”
周映桥没再回答,挥手让狱卒打开牢门,款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