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竹叶坏水色,可懂郎亦坏人心(1)

隆昌七年的七月十五,俗称“鬼节”的这一天,段家老爷子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那个不省心的儿子段苑卿今天早上默默地多吃了三个大馒头和两碗绿豆稀饭,惹得自己奇怪地看了他好几眼,以至于上朝前还特意吩咐段苑卿的贴身小厮段廉要好好地看着他家少爷,可别再让他去林尚书家里胡闹了。

小厮段廉讷讷地应了声“是”,眼巴巴地瞅着段老爷子的轿子慢慢地抬出了门,然后苦哈哈地看向正在优雅擦拭嘴巴的段公子。

他结结巴巴地问:“公……公子,我们真的要去吗?”

他家公子没有理他,反而温柔地看着身边一个圆不拉几的脑袋说: “宝宝吃饱了吗?”

被温柔称为宝宝的物什没有理他,一口吞下了摆放在它面前的一整只活鸡,再伸出舌头心满意足地舔了舔上唇,然后刺溜一下滑下了餐桌,深绿色的脊背带着墨色的花纹在地板上迤逦出曼妙的弧度。在滑过段廉身边的时候,还莫名其妙地停了停,仰起头来吐着芯子看了他一眼,尖尖的牙齿似乎还反射出吓人的寒光。

段廉双腿抖得快站不住,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家少爷:“公……公…… 公……公子……”

他家公子似乎完全理解不了他这么紧张的原因,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宝宝它很可爱啊,为什么你每次看见它都抖成这样呢?”

段廉言语不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家公子欢天喜地地把那条巨大的、剧毒的蛇抱进了怀里,然后高兴地进了房间,接着一声吩咐飘了过来:“段廉!给本公子好好准备准备!”

段廉抹泪,公子哎,不管你怎么准备,只要你一天不放下怀里这玩意儿,你就一天甭想找娘子啊。

哎哟我的少爷喂,你到底知不知道问题在哪里!

那一厢的段苑卿完全没有理他,正欢天喜地地梳妆打扮,水绿色的衣裳把人衬托得分外挺拔俊秀。他原本就天生俊美,不然当年也不会有一杆儿的大家小姐托媒人上门求亲。只是后来……

待得段廉牵来枣红马,见到的就是他家公子倚着门框,长睫毛微垂, 一副委屈颦眉的模样。乌黑的长发辉映着朱红的大门,端端是美人如画, 叫人捶心肝。

当然……要是没有盘在他纤细腰间的那条蛇的话……

段廉不忍再看,只大声招呼他家公子:“公子,马来了。”

段苑卿欢呼一声。几步奔过来,踩着他飞身上了马。仿佛刚刚的委屈哀怨都是错觉。

嗒嗒的马蹄声在路上敲出清脆的节奏,段苑卿就这样骑着马儿去了城郊的盂兰盆会。到了青云庵不远处,他便把马停下,叫了段廉在那里等着,一个人猫着腰顺着茂密的竹林绕到了青云庵的后山。

他早早地就打听好了,他那个逃婚的娘子今天一定会来青云庵上香。他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地同她说清楚,让她了解他想娶她的决心。

外面尼姑住持做法事的声音一波一波地传来,夹杂着公子婆子祷告的声音,也有女子轻快的欢声笑语。段苑卿一边悄悄地摸进佛堂,一边慢慢地抚摸着腰间的青蛇,青蛇的脑袋在他怀里不安分地蹭,段苑卿摸着它的头,柔声细语道:“宝宝别着急。等我找到我的夫人,咱们就一家三口回家去。你乖乖的啊。”

段公子温柔体贴,柔情似水,除了性格软弱了点,没有什么别的毛病,所以他觉得,只要今天好好地表现一下自己的——英雄气概,他那个逃婚的娘子林纾准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乖乖地跟他回家去。

林纾是他指腹为婚的妻子,小他五岁。他等她都快等成大龄剩男了, 终于等到他们新婚的那天晚上,在段苑卿掀开她红盖头的那一刹那,她抬起娇羞的脸,睁大明媚的眼,打算好好地瞅一瞅自己新婚的夫婿。

外界传他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还没有瞧清楚,就感觉脸颊一凉,分明是被亲吻了。于是,她瞬间脸红,羞答答地转过头去顺手轻轻推拒,娇嗔:“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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