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画 第三部分(1)

卜老就捻须而笑,说:“两位都是妙语。”

李明溪就说:“我又不是在写诗,只是在写字。”

朱怀镜说:“论字论画我都是外行。但卜老这对联我却是非常喜欢。我觉得妙就妙在一语双关上。作为终身从事装裱行业的自况,这当然是贴切不过了。而卜老是个超凡脱俗的人,不管世事风云如何变幻,只是冷眼看世界,岂不是‘平生只堪壁上观’?您老一年到头不问俗事,只在画中,又是位寿星,岂不是‘千秋不老画中人’?”

卜老笑道:“朱先生过奖了。老朽终究是个俗人啊。”说罢又仔细看了看李明溪的字,说:“李先生真是谦虚,这字蛮不错嘛。但恕老朽直言,细看你这字,就知你是没有专心学过书法的,你这手字全凭天赋。依你的个性,就是这个字了。有这字,也可以交代了。依我愚见,你的字与画比,字是中流,画是上乘。”

说着两人便又论起画来。李明溪说:“我大学学的是西洋画,但后来自己喜欢的却是中国画。不过中西绘画共通之处不少,若能融会贯通,会自有心得,别出心裁。譬如中国文人画的写意风格同西洋画中的印象派,创作精神是一致的,就是都要求打破传统手法,注重主观感受。再比如,中国画讲究线,西洋画讲究色,可中国画中的泼墨画也有讲究色的意思。我的观点是根在传统而又要超越传统。我总觉得以往中国职业画家大多有些匠气,文人画又多少有些酸气,我就不太喜欢。但说到底,作画作到一定境界,技法都是其次的,重在气、神、韵、致。这个时候,一切绘画符号,仅仅只是符号,画的灵魂在画外,似乎也不在画家或欣赏者的心里,而在宇宙万物之间。”

朱怀镜见李明溪越说越狂放,越说越玄乎,就想堵他几句。但是见卜老却在点头称是,他就不好怎么讲了。

眼看时候不早了,朱怀镜就说:“卜老要休息了吧。我们改天再聊?”卜老还要相留,朱怀镜就说李先生住得远,太晚了就没有车了。他知道李明溪其实谈兴正酣,你不说走,让他吹一个通宵都行。

两人便告辞出来。卜老一定要送到门外。

等卜老一进屋,朱怀镜就说:“我今天才知道你原来这么狂。中国画几千年的历史,叫你‘匠气酸气’四个字就说完了。你是什么气?傻气吧!”

李明溪只说:“你只配写你的‘同志们’去,这个你又不懂,瞎说什么?”

两人不顺路,朱怀镜让李明溪先打的士走,自己径直去了玉琴那里。

开门进去,见玉琴一个人坐在床头看着一本杂志。两人便靠在床头温存起来。玉琴说:“今天没想到你会来。”听那口气像是有些惊喜。

朱怀镜便说:“我是天天都想来啊。刚才陪一位画家朋友去雅致堂卜老那里说话,我回来就往你这里来了。”玉琴问是不是他上次说起的那位老先生。朱怀镜说:“是的,那天你同我一起去送画的。”便细细说起卜老先生脱俗的气度来。

玉琴听了很是感慨,说:“人能像卜老这样,不管世事,淡泊自处多好。”

朱怀镜却说:“好怎么不好,但是你得潇洒得起啊。卜老是有这门手艺,钱进的不少,又不要去求人,不乐得清逸出俗?说来我这种人也可怜,讲本事没有一样本事,不当干部的话,只怕饭都进不了口。怎么去不问世事?”

玉琴就说:“好了好了,怎么越说越不高兴了。我们不说这个话了。”

朱怀镜笑道:“那我们说什么呢?”

玉琴伏在他的肩头,说:“我们来说我爱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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