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宠是大人喽!” 6

文进在旁边递上香烟,自己也叼上一支,先为宜新点上,然后再点自己的。

巧珍坐下后,嘴里兀自念叨:“这孩子,怎么这么乖巧,一来就帮着大人烧火?”

“她从小就这样,爱劳动,爱帮助人,在家里可顶大人用哩!”宜新吐出一口烟,不无自豪地说。

“女儿勤快都是跟大人学的,她妈妈肯定也是个勤快人!”

“是啊……可惜这孩子才五岁妈妈就没了。”

“怎么,她妈妈不在了?”巧珍一愣。显然,朱文进夫妇还没来得及把黄家的事全部告诉她。

“走掉九年了,”宜新脸上有些黯然,深深地吸着烟,“是痨病,吐血死的。那时家里人口多,她妈妈干活还来不及呢,开始也就没放在心上,拖着,以后拖得严重了,再送到医院治疗已经嫌迟了。那时候弄一支链霉素比登天都难,换到现在得这个病,保不定还有救。”

文进之前听玉荷介绍,说明娟五岁时妈妈是得病死的,并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现在一听,才知道原来是肺结核。他说这个病比以前好治多了,先坚持打链霉素针,待病情控制住,再长期服用一种叫“异烟阱”的西药,一直服到病灶钙化消失,就不容易再复发。

宜新想起妻子去世后的那些时日,心潮涌动,说那时候一家六口,父亲患肺气肿,大大小小四个孩子,厂里又离不开他,真是心力交瘁。没办法,上面两个女儿十八岁就打发出嫁了,接踵而至又给父亲送终。儿子明海初中一毕业,弄到自己身边学徒,父子俩早出晚归,只得把明娟寄放给邻居家,你家待半个月,他家待半个月……

“那明娟咋比哥哥小那么多?”巧珍问。

“唉,别提了。我那婆娘会养,明海上面‘跑’(夭折)掉一个姐姐,过了几年,下面又‘跑’掉一个弟弟……本不该再生的,后来偏偏又有了明娟,你说怎么办?生下来就养呗!”宜新叹息道。

巧珍和文进听了,欷歔不已。巧珍说:“真是一家不知一家事!听你这么一说道,倒勾起我心里的苦楚来了。领儿领女的日子难哩!不过领出来就好了,就好过了!”

“是的,我现在就好多了。大姑娘明芳嫁在田垛,二姑娘明英嫁在花垛,都有儿有女,日子太平。孙女儿大的五岁,小的三岁,媳妇现在又有了喜,如果这次给我生个孙子,我们黄家也就圆满了。明娟这丫头,我最不烦神,明年初中毕业我把她弄到厂里,过几年寻个人家,那时候我离退休也不远了,可以享受老福了!”

三个大人都舒心地笑了。这当儿,明娟两手各端着一碗菜肴从厨房走进屋来。巧珍一见,惊喜得马上从藤椅上站起来,待明娟把菜碗稳妥地摆上八仙桌,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大惊小怪起来:“哎唷喂,瞧这孩子俊的,活脱脱一个林黛玉呀!”

“奶奶——”明娟甜甜地叫道,如黄莺婉转。

……

堂屋里三个大人谈话时,天宠在房间里侧头斜脑地凝听着。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明娟姐姐的家史原来竟是这样复杂和凄婉!

他从房间里走出来,朝明娟投去深情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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