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出事了
我去接泼猴的时候,看到幼儿园的门口正黑压压地围着一群人,走近一看,在幼儿园的墙面上挂着一条白底黑字的条幅:还我儿子命来。一位年轻的母亲抓着铁门冲着里面的保安吼叫:“你们把门打开,我要找园长要个说法,我儿子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周围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张放大了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个模样清秀的男孩。附近还停了十几辆车,最醒目的是一辆小货车,上面装着一个花圈,花圈的旁边是一套音响,里面播放着让人听到后就浑身不自在的哀乐。
接孩子的家长们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到底出了什么事,虽然我从不喜欢凑热闹,但这事发生在幼儿园,显然跟作为孩子家长的我有点关系,于是,我紧走两步,凑近了人群。
“照片上这小男孩叫小雷,今年才两岁多,在幼儿园上小小班,一个月前,中午午睡的时候,老师发现这孩子尿裤子了,接着怎么也叫不醒,送到医院去,不到半个小时,医生就宣布死亡了,诊断结果是突发性心脏病加肺炎。”一位年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给大家讲着事情经过,条理异常清楚。看来,老爷子在这之前已经讲了N多遍了。
好像以前听泼猴念叨过他们幼儿园出大事了,当时觉得小孩子能知道什么大事,也没在意,看来,泼猴以前所念叨的就是这事了。一边想着,我一边继续听老爷子继续刚刚的话题。
“小雷的家长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事实,他们认为幼儿园有监护不力的责任,于是向幼儿园索赔,而幼儿园的领导发话:‘这件事情,法院判我赔多少,我就赔多少。’小雷的家长不想打官司,今天便带着人到幼儿园门口来闹了。”老爷子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110来了。”随着人群中有人提高了声音,大家的目光转向了缓缓开来的一辆警车。
车上下来两个三十几岁身着警服的警察,其中一人体型壮硕,据我目测,身高最少也能达到一米九,略矮的那位也能超过一米八。
高个子一边挥舞着手里的对讲机,一边走到墙边,伸手扯下了挂在墙上的条幅。他远远忽略了失去孩子的家长所能爆发出的能量。
随着一声尖利的号叫,原本双手死死抓住小雷照片的孩子奶奶用头撞向了那警察,小雷的妈妈也敏捷地仿佛猎豹般跳了起来,用指甲在警察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抓痕。
高个子警察显然一下毛了,或许在他之前的出警经历中,并没有遭受过这种“礼遇”。而小雷家所有的女性亲属,更是一哄而上把他团团包围。
“你们都别胡来。”就在高个子一筹莫展的时候,陪他一起来的那个年龄稍长一些的警察一声大喊,替他解了围。
“就是,千万别胡来,你们在这里闹事,放哀乐,已经扰民了,属于违法。”高个子边挣脱拉扯边说,而此时一直闷头站着的小雷爸爸终于爆发了。
“操你妈!”他先是狠狠骂了一句粗话。
“这时候你跟我讲违法!我儿子不明不白死了,我来要个说法就是违法?敢情死的不是你儿子!”他两只眼睛里迸出火来一般地冲向了那高个警察。
“小子,怎么给我扯下来的条幅,怎么给我挂上,否则今天你走不了,你要不信就试试!”他用手指着孩子的照片,用一种发狠的语气说,“我儿子死了,我能豁出命去,你能吗?”
在他这种气势之下,两个警察抽了个空子,钻上了警车,绝尘而去。哀乐的声音更响了。
看完这一幕,我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孩子是家长的心头肉,孩子在幼儿园死了,这种悲剧当家长的不能承受。但是,从纯粹的法律角度,法医已经给出了检验结果:疾病致死。说极端点,这个跟幼儿园没有什么关系。
这样一种情理矛盾的状况,直接导致了一个双输的结果—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切实的无奈。
从保安把守的小门里走进去,一路上脑子里是空白的。想马上就见到我儿子泼猴的念头催促着我的脚步。
“老师,今天我儿子表现怎么样?”我一进门就急切地问他的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