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撤回告状(5)

“是啊。先找那个女人去,看她怎么说?”古洛推开了玻璃的楼大门,强烈的阳光在眼前燃烧着。

一个孤独的女人坐在那里出神,这是很少见的场面,女人一般是耐不住寂寞的,尤其是连着两天了,她就这么坐着,很少说话,就是最亲近的儿子和她说话,她也往往走神。可大家都理解她,丧夫之痛和她病倒,这样的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打击,又有几个人能正常呢?

这是多么安静的夏日下午,东北的夏天是太舒服了,没有酷暑,白天的温度再高,也不过三十度左右,而今天才二十八度,时不时在天上踱步的厚厚白云遮蔽了阳光,灼热的大地就有了降降温的时间了。但这个女人的脑海中却不是那么平静的,不,简直是在翻江倒海。其实,这思想中的斗争或者说尖锐的矛盾早在两天前就开始了,一方是亲情,一方是现实主义的生活态度。这是不好抉择的,即使在今天,物欲横流的今天,也依然不是好确定的问题。

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下定了决心,都说女人善变,但同时女人也有顽固的一面,一旦她认准的事,恐怕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比男人还多两头牛。

“叮咚”一声响,吓了她一跳。她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胸口上,好像能摁着怦怦跳动的心脏似的。

和平常不一样,她没有问是谁,也没有从诡秘的猫眼往外瞄准,就打开了门。

一个警察,年轻人,长得浓眉大眼,很精神,后面还有个老头儿,穿着白衬衣,袖子向上挽着,黑黑的皮肤,眼角略微向下耷拉着,目光炯炯有神。

“你们是……嗯,我咋这么傻,你们是警察。”梅兰英将他们让进了客厅。

客厅挺大的,蓝色的布艺沙发,钢架的玻璃长茶几,一台巨大的电视稳稳地坐落在黑色的电视柜上。还有酒柜,里面放了不少名贵的外国酒和中国酒。百宝格里放满了各种工艺品,价钱不便宜,但没有雅致或个性。

“这家的日子过得不错。”古洛暗想。他又打量了一会儿梅兰英。这是个很有些风致的女人,三十多岁的光景,但看外表肯定要比实际年龄小,清秀的脸,单眼皮,眼梢上挑,细嫩的黄白色皮肤,这是个不用仔细梳洗,就给人以干净印象的女人。

她看着古洛和胡亮,面无表情,这让古洛很是奇怪。还是由胡亮发问:“你的告状信,纪检委收到了,很重视,转到我们这里,我们今天就是来调查这个情况的。你说说吧。”胡亮打开小皮包——古洛好几次不让他带着这种包,说一看就是个土里土气的警察——取出一个黑皮小本子,准备记录。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静了下来,只有墙上的钟不理会警察的光临,自管自地走着。

“嗯?你怎么不说话呀?”胡亮诧异了。

“我在想呢。”梅兰英还是面无表情。

“信都写了,还写得很细……好吧,你想吧。”胡亮没有逼迫她。

“吭……”她清了一下嗓子,说,“情况是这样的。这几天,我反复思考,觉得我的信写得有些……那个……什么……”她一时想不出适当的词来。

“唐突?”古洛问道。

“对,就是这个话,或者说我有点儿太冒失了。首先,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譬如,马清水贪污,这是我猜的,何梁没也和我说过。还有,就是何梁是被毒死的,我也没证据,所以……”

“你的意思是要撤回你的信?”胡亮的反应永远是快的。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

“你太令我吃惊了,简直是大吃一惊。其实,你要是掌握了证据,那要我们干什么?再说,何梁的死也许是你猜的,因为亲人过世,很多人是不甘心的。但马清水贪污,你又是从哪知道的呢?”胡亮问道。

“我是估计的,你想现在当领导的,有多少人贪污呀!我就想,马清水能清白了?我见过他几次,也听何梁说过,吃的穿的都是最高级的,就是挣得多,一般人也不得省着花嘛。他咋就那么奢侈呢?就这么的……”

“都是你猜的,你就敢写信,闹不好,说你是诬告。”胡亮觉得哭笑不得了。

“什么?诬告?‘无风不起浪’,谁让马清水生活那么讲究呢。”

“好了,明白了。你是不告了,对不对?说个痛快话!”胡亮真的有些生气了。

“我也是直肠子,喜欢你这么问,我撤销我的状子了。”梅兰英“呼”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吓了古洛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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