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之内,仍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是眼圈有点微微的红。原来这张脸,也锁不住心里的所有情绪。还没学会怎么笑,我不想先学如何哭。
所幸他并没看出来,所幸我没说出来。
什么是爱,我一直都不懂。姑姑说,你不需要有爱,只要有力量就足够。但现在力量却帮不了我,胸口的窒闷,像是混杂无数的乱气,嚣张地充盈我,却无法化解半分。
脑中仍是他的表情,藏在我的房里让我发现时的尴尬与慌张,却挟着小小的戏谑淡淡的慰暖,眼睛像是潭,浮波一掠层层涟漪开,声音像是琴,指动之处弦歌不止。恍惚看到镜中有他的影子,我匆忙回望,原只是虚妄。
一念而情生,我的情,一如笑容,未生而死。
廊外有纷沓的脚步声,伴着窃窃私语:“听说孟龙潭要换人,姑姑让咱们去呢……”
“这才一天啊,这样快就换?”
我站起身来,看着桌上的孤零零摆着的名册。最近万花林里热闹非凡,姐妹们忙着投身其中,姑姑也不再催促修行,连点名的工作也省了。
茶居的大厅里,孟龙潭满脸怒容地指着跪在地上的云梅说:“这样的女人,只知哭哭啼啼,我干什么要受她这样的气?当真是走了眼,怎么会选了她?”
我走进去便听到他这番言论,睨到云梅眼中的萧索之意,心下微微泛疼。
这孟龙潭之前还是一副有妻万事餍足的模样,新郎官儿好不得意。一天的工夫,他又成了受气包了?他的“情”,变得可真快啊!
朱孝廉带着后夏从侧门进来,睨到他的身影,却没有勇气再看他的眼睛。昨天晚上,我几乎是把他押回雅居的。不敢再看他,也不敢再跟他说话。他问我许多,我全都不理会,不敢再理会……让他当我有毛病好了。
我觉得很惭愧,牡丹还在受苦。我也很恼恨自己,怎么就管束不住这心肠?
姑姑淡淡地说:“不喜欢休了便是,何必烦恼?既然不满意,你们也可以随时离开,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孟龙潭说:“我又没说走,我换个娘子总行了吧?”说着几步上去,将边上立着的丁香抱在怀里,笑着掐了她的脸一把,“我现在喜欢这个,温婉贤淑,知书达礼!”
温婉贤淑,知书答礼?你哪只眼睛瞧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