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园刚走出办公室，已经好长时间没联系的林勇突然打来电话，说要约见周圆圆。一下，她早已平静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算了，见面就见面吧，这小鬼难缠，如果他把事情曝出来，自己一向清纯的形象就要大打折扣了。既然要见面，去哪儿好呢？以前可以叫他直接到家里去，现在自己不想跟他破镜重圆就不好让他去家里了。算了，从哪儿跌倒的，就从哪儿站起吧。她跟他是在观景台那里分手的，还是在观景台为好。想到这儿，就怏怏地说：“那好，我们就不去家里了，到，到观景台吧。”
林勇在电话那头犹豫地说：“好吧，观景台就观景台。”
“啪”的一声搁下电话，周圆圆思绪一片混乱，这厮是不是又来要钱了。算了，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如果数目不大，几千块什么的给就给点吧，也算是把好事做到底，等他毕业了就再也不管他了，是生是死，是人是鬼就看他的造化了。想到这儿，就开着宝马到了观景台。
林勇从公共汽车下来，整个人没有了往常的朝气，只见他耷拉着头，手里拿着两瓶王老吉，双脚颤动着朝观景台一步步走来。等到见到周圆圆，原本迷惘失神的眼睛立马发光，马上将其中的一瓶递给了她。
周圆圆接过林勇手上的饮料，指了指石板，面无表情地说：“你来了，坐吧。”
“好好，我坐我坐。”林勇靠近周圆圆坐了下来，周圆圆往后挪了挪，不让他靠得太近。
几个月不见，林勇似乎变了一个人，胡子拉碴起来，眼里没有了神采。
周圆圆闻了闻他身上发出来的汗臭味，心里一丝隐隐作痛，但一想到他对她的背叛，心又硬了起来，神情凝重地说：“你有什么事，快点说，我还有事。”
林勇把周圆圆手上的王老吉拿了过来，插上了吸管，递到她的嘴边：“姐，我错了，请您原谅我。”
周圆圆接过饮料，吸了一口，放在石板上，瞪着眼说：“什么错不错的，本来，我们两个人就不该在一起。”
林勇点点头，一脸悔色：“姐，您能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么？”
“你以后好自为之就行了。”周圆圆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顺着观景台往水库蜿蜒而下的小路，口气终于平和了下来。
“我会的，我会的，”林勇从周圆圆的口气中似乎看到了转机，就大胆说出了来意，“姐，再过几个月，我就要毕业了，我想……”
“毕业了，这是好事呀，去找份工作，你就可以独立生活了，我们以后不要联系了。”这时候的周圆圆心里想的是尽快了结这段没有结果的混事，对林勇的话没多大的在意。
“我是这样想的，那件事真让姐伤透了心。我以后找到工作了，会好好做人的。会一辈子记住您曾经对我的关爱。不过，现在，本科生找工作太难了，我想……”
“有话快说！”
“我想出国深造……”
“哦，你还想出国，你有这个经济能力吗？”周圆圆听到这儿，不由睁大眼睛瞪了林勇一眼。
“就是因为没有这个能力，所以，今天，我才想起来找姐，最后一次帮帮我……”
“出国这事，我帮不了。你不是一个小孩了，现在，广海有好多歌厅，你完全可以到歌厅弹钢琴，生活还是没问题的。”本来，出国是件好事，周圆圆几十万拿得出来，问题这样给林勇，以后就摆脱不了干系。她主意已定，再不能跟他拖泥带水下去了，但还是要给他指出一条生路，便瞟了他一眼，说。
林勇“叭”的一声从石板上跳了下来，双膝落地，跪在周圆圆面前，说：“姐，您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您还是最后再帮我一次吧？”
“起来，你要出国，是你自己的事，出国起码也要几十万，你有本事，你就去嘛。至于你毕业前这几个月的生活费，我还是可以给你的……不过嘛，以后的事，我就管不了了。你走吧。”周圆圆想起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心软了，就从坤包里抽出了几十张百元大钞，递给跪在地面上的林勇。
林勇低着头想，自己白白的身子都卖给你这个老女人了，现在说变脸就变脸，用区区几千元就要把自己打发走，这算咋回事呀！他强忍着心中的火气，没有伸手去接周圆圆手中的钞票，只是一直跪在地上幻想着她会改变主意。
周圆圆眨了眨眼睛，总算看透了眼前这个小男人。男人可以没有钱，但是不能没有骨气。没有钱还可以赚，没有了骨气就是一个软壳动物了。想到这儿，她把手上的一迭钞票丢在石板上，自己站了起来，准备走人。
林勇眼看周圆圆铁了心不理他，强忍着火气做了几次深呼吸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怒火中烧，从地上一跃而起，抓起身边的钞票，当着周圆圆的面，抛洒开来。一阵风来，手上的几十张百元大钞纷纷扬扬地被风吹到山下去了。
这下，周圆圆火了，掉转身走了。当经过雅阁车烧毁的地方，看了看地面上留下来的斑斑痕迹，停了下来，“哼”了一声，就开起宝马车走了。
林勇瞪着周圆圆远去的背影，悻悻地站了起来，伸出手指着远去的宝马，嘴里嚷个没完：“周圆圆，你不帮我，你会后悔的！”
这几天，王晶晶心情特别好，很少逛商场的她，昨天刚从免税商场买了件天蓝色的短袖毛衣和一条藏青色的短裙，这天一大早就穿在身上到党校听课了。课间休息时，小张打来电话，说组织部的丁副部长到了市应急办，要找她做任前谈话，请她立即打的回单位。
王晶晶到了单位，推开会客室，眼见市委组织部主管干部工作的副部长丁来喜正在同主任老秦喝茶。老秦见她来了，说了句“你们谈”后就走了。
王晶晶认识丁来喜，市应急办和市委组织部办同一栋大院办公，出入电梯，上上下下的，就认识了。丁来喜五十开外、性格大大咧咧的，每逢在电梯内遇到王晶晶漂亮的脸蛋，总要无话找话，说几句今天天气如何的鸟话逗一逗。虽然王晶晶在工作上跟丁来喜没有什么联系，但也经常看到他上台作报告什么的，知道这个喜欢开玩笑的大男人是掌控干部升迁大权的人物，也就时不时冲他甜甜一笑。
眼见王晶晶来了，丁来喜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主动站了起来，给她端了把折背椅子，放在他的对面，扬了扬手，说：“小王，你来得好快呀。请坐。”
“部长召见，不得不快啊。”王晶晶微笑着在折背椅上坐了下来，同时，下意识理了理裙子，两腿自然并拢。
丁来喜看了一眼靓丽的王晶晶，又像往常一样开起玩笑来：“小王，你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是不是知道我要来？”
王晶晶知道丁来喜开玩笑，不置可否地说：“是嘛。”
丁来喜清了清嗓子，说：“我，老了，没这种福气了。”
王晶晶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笑了：“部长不要谦虚了，您看别人到了您年龄，早已是两鬓斑白，而您啊，一头黑发正当年。”
“老了，老了，小王你就不要损我了，”丁来喜尴尬一笑，不敢说自己是染了头发，转移了话题，“是这样的，今天找你来，我代表组织跟你做个任前谈话。”
王晶晶坐直了身子，正视着丁来喜：“谢谢组织对我的关心。”
丁来喜看了看王晶晶红扑扑的脸，赞许说：“这次你能得到提拔，既是组织对你工作的肯定，更是你个人奋斗得来的，不存在谢不谢的。”
“不，不不，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的。”王晶晶认真地说。
丁来喜摆摆手说：“好了，这次经市委常委研究，决定提拔你到市委政研室任副主任，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什么，安排到市委政研室，这……”王晶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既高兴，又不免有一丝担忧。高兴的是这么快提拔为副处级干部了，须知，副处级干部在一个地级市来讲，是高级干部了。一提上来，衣食无忧了。担忧的是，这样一来，对同学赵龙就有点不公平了。自从李明志辞职后，赵龙就眼巴巴等着政研室副主任这个职位会落到头上，如今如果自己过去吃了人家的窝边草，不是往他破碎的心上撒了一把盐么？
丁来喜见王晶晶平时伶牙俐齿，此刻却似有难言苦衷，便皱了下眉头，问：“有问题么？”
“没问题，我服从组织安排。”按照组织原则，一般组织部门找当事人作任前谈话，当事人如果不服从组织调配就意味着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想到这儿，王晶晶只好把赵龙的事放到一边了。
“服从组织安排就对了，”丁来喜双手捂着微微隆起的肚皮，和颜悦色地说，“现在在我们市，符合干部提拔条件的人大把呐，你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马上就有人插队。所以嘛，作为年轻干部，只知埋头干事是对的，但也要抬头看路啊。”
“谢谢部长的指点，不过，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怎么会安排我到政研室去呢？”王晶晶心里嘀咕，自己为什么会到政研室，又是谁提名的？不可能是黄河吧，他上任才两三个月。
“这个嘛，一句话，工作需要。”丁来喜淡淡地说。
“部长，您就给我说说吧，这样也可以使我过去之后工作起来有个思想准备。”王晶晶想，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工作需要”这句话，人人都会说。可是理解起来意思就不一样了。“工作需要”这句冠冕堂皇的话就像个马桶，当对它有所求的时候，谁都可以骑上去尿它一泡尿，完事后把盖子一盖，什么都不是，顶多就是一个马凳罢了。有时，还有人不忘回过头来狠狠地骂一句，臭马凳。
“这个问题嘛，主要在于市领导。市领导在研究你的问题时，说你头脑灵活，反应快，有思路，有点子，在处理民工上访和建设鹊桥花园一事时，充分体现了你的政策水平和研究能力，放你到政研室这个位置上，还是比较合适的。”丁来喜含含糊糊地说。现在的干部管理制度基本还是上级任命制，其程序就是领导提名、组织考核、集体研究决定。这几年也有了些变化，在组织考核过程中增加了群众评议和公示的内容。最重要的一条在于领导提名，没有领导提名，组织不了解啊。提名前的了解又是关键的关键，其他只是必要的程序而已。既然提名前的了解是关键，那么，认识领导而且得到领导的赏识就是一篇大文章了。
“市领导？”王晶晶怦然心动，难道真的是黄河，除此之外，她跟其他领导并没有比较深的交情，不由沉不住气地说，“哪个市领导？”
丁来喜不想回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你最近跟哪个领导接触得比较多？”
王晶晶明白了，果真是黄河。但她还是装作不解其意的样子，温文一笑：“没有。丁部长。您知道，作为一名小科长，哪有机会接触市领导。”
丁来喜知道王晶晶这么聪明的人不会听不出他的话外音，轻轻挑开了话题：“这样吧，小王，对这个问题你慢慢体味就行了。”
“谢谢部长。对了，部长，您看我一个小姑娘，到了一个新单位后，要注意些什么呢？”
“你这个问题提得好，正是下面我要跟你说的话。所谓党政部门，就是一个机关，你也知道，机关的本意是指机件制动的器械，里面的关系复杂着呢。所以，你到了政研室以后，要处理好各种关系，特别是上下级之间，同事之间，跨部门之间，纵横交错，不会处理关系就干不好工作。具体来说，第一，你作为副手，一定要服从和配合第一把手，在班子内搞好团结，这一点是最重要的。第二，你毕竟年轻，年轻是一种优势，但你要注意，政研室有好多资格老的科长，要同他们搞好团结，多多倾听他们的意见，不然，工作就不好开展了。作为领导，主要是出思路，提意见，材料，还是要靠科长他们为主。”
“对呀，部长，您不说我还不好问呢。听说，政研室有好多资格老的科长，比如赵龙就是其中一个相当优秀的干部，这次你们组织部门有没有考虑呢？”
“我说小王呀，干部提拔是一件大事，得从全市发展大局来加以通盘考虑，所以嘛，你就不要打听其他人的事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不过，你到了新单位后，我刚才也提到了，要注意同班子特别是手下这些科长处理好关系，团结为上，团结为上呀……”平常，丁来喜在电梯里嘻嘻哈哈的，这回代表组织同她谈话说得有板有眼。
“谢谢部长，我会记住你的话的。”王晶晶听了丁来喜发自内心的话后，情不自禁地说。
“谢我什么，这是组织对你的信任，好好干吧，你有大把前途。今天的谈话就到这儿……”丁来喜低头瞅了一下手表，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他想走人，但是，难得有一个单独跟美女相处的机会，真想这时候她能提出来请吃午饭。要是别人，他还不会赏脸。
谁料，王晶晶站了起来，伸出了一只嫩白嫩白的手：“好，希望以后能得到部长的继续支持……”
丁来喜见王晶晶伸出手，知道吃饭是没戏了。不过，能握一握这个美人的手，也是一种福气，就站了起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边说边摇了摇，两眼放光：“好，以后，你有什么事，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王晶晶使了使劲，抽出手来，含笑说：“好，再见。”
“再见！”
就在王晶晶同丁来喜谈话的时候，李明志已到了周圆圆集团公司上班。
总经理助理办公室在二楼走道最里一间，不大不小，有四十来平方。里外两间，外间大约有二十多平方，放了一张大班台，还配有一套接待客人的沙发。里面则是一间十来平方米的休息室，休息室内还专门设了洗手间。这比起在政研室当副主任时那间十来平方的办公室宽敞多了。有这样的办公环境，李明志感到很满意。不过，来了几天了，周圆圆一点事情都没有交给他办，这使他觉得有点悬。还有，工资还没拿到手，自己的那辆车却让蔡园拿走了，心里惴惴不安。许是心有灵犀，这时候，周圆圆来电话了，叫他到她的办公室去一趟。
来到周圆圆办公室，李明志往周圆圆大班桌前面的一张矮背转椅上坐了下来。
周圆圆瞄了李明志一眼，客气地问：“怎么样，李助，这几天还习惯吧？”
李明志欠了欠身，感激地说：“谢谢周总，给了我这么好的工作环境。”
周圆圆站了起来，眼睛忽闪忽闪：“工作环境嘛，当然要比政府好一点了，这是应该的嘛。要让牛拉犁，就得给牛，哦，不好意思，这个比喻不恰当。我是说，要让千里马跑得快，就得给马吃草。也就是说，你呀，现在是我们公司的千里马了……”
“周总你过奖了，我哪是什么千里马呀，”李明志听着周圆圆不是把人当作牛就是把人当作马的话，心里不太舒服，但眼下没办法，只能忍受，“说老实话，我刚从机关过来企业这边工作，对企业的工作程序还不太熟悉，今后还要靠周总多多提携。”
周圆圆走到李明志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略加思索后说：“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就不要说客气话了。至于你说的对企业不熟悉，这个你不用担心，想当初，我也是从机关过来的，跟你一样，一段时间后就适应了。再说，机关干部到企业来工作，优势多得很呐，可以利用同机关人员熟、懂政策等长处，帮助协调好企业与政府部门的关系，解决好企业发展环境上存在的一些问题，减少人为的干扰，让企业集中精力发展生产，为企业的发展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所以嘛，你能屈尊过来我们这里，真的是帮了我的大忙啊。”
“周总，话是这样说，不过，我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你是不是给我安排点事做？不然，我不干活，不好意思啊。”李明志坐在矮背椅上，睁了睁眼，仰视着站在身边的周圆圆，比他高了一头，心里不由忿忿不平。要不是去叫鸡，自己也不用落到寄人篱下这个地步。还是一句老话说得对呀，人啊，一失足，千古恨呐！
“李助，你不用太急，工作有你做的。”周圆圆说着说着走到字幅前，眼珠一动，说，“你过来，看看这幅书法写得如何？”
李明志赶紧走了过来，定睛一看，只见精美的红木框内写着“无商不艰天地宽，知足常乐能致远”两行大字。从书法角度而言，写得没什么功底，字面却透着人生奥妙。
“这字写得好啊，自成一体，可谓盖柳胜颜！”以前曾听说周圆圆上面有人，耳听为虚，现在相信了。落款人就是前几年经常来广海度假的中央老首长。李明志对这所谓的墨宝，尽管内心不屑，由于题字者身份特殊，只能装作艳羡地说。
周圆圆笑了，笑容中露出得意的神色：“你就不要拍马屁了，我挂这幅字的目的，只是在唬唬税务局、工商局、规划局和建设局领导而已，说到书法水平，还没有你高。”
“哪里哪里。”李明志谦逊地笑了。
周圆圆犹豫了一下，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咳嗽一声：“如果我请你模仿这幅书法的字迹再仿写一幅，能做到么？”
李明志晃了晃头，大大咧咧地说：“说到模仿字迹，你还真是找对人了，不要说达到百分之一百，八九成总该有吧，如果不是他本人看到，其他人绝对看不出来。”
周圆圆听后，微微一笑，又走回到大班桌前，坐了下来，说：“我就知道李助有这个水平。”
李明志坐回到矮背椅上，面对周圆圆，说：“周总，现在的技术，要复制这幅书法，不要那么费心，拿去复印就行了。”
“哦，是嘛，这么简单。不过，我听说，复印或者是电脑模拟只是形似，而不能达到神似，因为每个人的笔迹不可能固定一个绝对的模式的。同样的一个字，在不同时间，就是连续写，笔迹也不可能一样的。”周圆圆低下眼帘，不再说话，拿起手机发了个短信。
片刻，蔡园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份报告，交给了周圆圆，回头还不忘给李明志深情一笑，便退出了办公室。
李明志目送着蔡园走了，准确地说，是目送着他的凯越走了，心里浮起了失落的感觉。
周圆圆接过报告，草草地扫了一眼，随手递给李明志：“这份报告，你看一下。”
李明志低下头，翻了翻，知道了大概的意思，说：“周总，这份追讨西部侨商住宅公司集资的报告，应该送到市政府或者是金泉区政府，怎么拿到我们公司来了？这个胡金宝真是的。不过，对讨债这件事我曾经作过专门的调研，现在来追债的海内外债主少说有十几万人次，几十个亿！作为我们政府的财力，短时间内是很难偿还这笔款项的，尽管市里还专门成立了机构，那不过是作个样子，政府不是不还，而是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只能往后拖，能拖则拖。拖到什么时候，就不知道了。”
周圆圆打断了李明志的话，踌躇着说：“你现在不要管这份报告往哪儿送比较合理，我，我想……”
李明志心里一沉，说：“周总，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能做到的一定做。”
“这事，你当然能做到，不过，就是……”周圆圆妩媚一笑，神情开始变得认真，犀利的眼光停在李明志身上。
李明志见到周圆圆娇艳面庞，心里一阵亢奋：“周总，你说，你既然说我能办到，我一定按你的吩咐办！”
“那好，你给我听清楚了，你模仿老首长的笔迹，给李成就书记写个批示。”周圆圆收敛起笑容，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模仿老首长的笔迹，这……”李明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了，不敢了？”周圆圆睁大了眼睛，直视着李明志。
“周总，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一旦被人查出来，弄得不好，要掉脑袋！”李明志抬起手摸了摸头，似乎肩膀上的头马上要被人割走似的。
“李助，你这个人亏你还是个堂堂男子汉，胆子长到屁股去了。你想一想，就凭我跟李书记的关系，我把写有老首长批示的报告送给他，他做梦也不会怀疑这批字是假的，再说，他知道我跟老首长的关系。”周圆圆边说边走到茶几边，亲自给李明志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中。
“周总，你同老首长关系那么铁，你不如真的去找老首长批几个字出来，不就没事了嘛。”李明志想了想，疑惑地说。
“你，你知道，这个老首长整天关注的是国家大事，我们怎么能找这么一件针眼大的小事去麻烦老人家，再说，他作为一个德高望重的领导，不会干扰地方领导的工作。我们就不能去打扰他了。而你，刚才说了，你整天没事做，现在有事做了，你又不做，你……”周圆圆轻轻地拍了拍李明志的肩膀，不紧不慢地说。然后又发起短信。
“可是，模仿领导的笔迹这么大的事如果被发现了，不是闹着玩的。”李明志喝了一口茶，仰起脸，望了望天花板，似乎在寻找支持似的。
“你呀，做人也太拘谨了。太拘谨了，就像蚂蚁一样渺小，干不成大事。虽然蚂蚁朴实勤奋，精神可嘉，可是，又有几个人愿意一辈子做蚂蚁呢？”周圆圆苦笑着说。
“蚂蚁，我是一只蚂蚁吗？”李明志被周圆圆这么一激，心里有点动摇了。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戏称为蚂蚁，还有脸面么。
这时候，蔡园进来了，笑眯眯地冲着李明志一笑，又回过头来，把一把锃光发亮的车钥匙放在周圆圆座前，神气活现地说：“周总，新款奔驰ML350我已经提回来，就停在公司楼下的车库里。不过，还没上牌，我请示一下，是上公司的名，还是上私人的名？”
新款奔驰ML350，身价80多万，包括上牌要上百万了。李明志大脑快速运转起来，难道周圆圆要换车？可是，大家都知道，男驾奔驰女骑宝马，她不是已经有了一部红色宝马了嘛。回想自己凯越已被蔡园开走了，心里不由一动，莫非这奔驰姓李。
周圆圆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漫不经心地说：“办私人名。”
蔡园浅笑，问：“办谁的名？”
李明志心怀小鹿，惴惴不安，耳朵高竖，在等待着“李明志”这个名字会在周圆圆的嘴里跳出来。
周圆圆手指弹了弹桌面，嘴里念念有词：“我想一想，办谁的名字好？”
李明志见状，心早已提到嗓子眼上，灵机一动，站了起来，倒了一杯水，递到周圆圆座前。
周圆圆似乎是醒过神来，侧着头，看了看李明志一眼，懒洋洋地问：“李助，你带身份证来了没有？”
难道奔驰真的将要姓李？李明志心里怦怦地跳动，讨好地说：“带了。”
周圆圆把钥匙递到李明志面前，眉头一扬，说：“带了，就交给蔡秘书，办一下上牌手续，这辆车给你了。”
李明志高兴得心都要跳出来，嘴里嚅动着，口齿有点不清：“什么，奔驰车……给我，这，这，我，无功不，不受禄。”
李明志喜出望外，从钱包里掏出了身份证，手颤动着，交给了蔡园。
周圆圆恬着小脸，窥视着李明志的一举一动，见他的心理防线已经有了松动，就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金笔，递到他面前：“这就对了，还说什么无功不受禄，你就在这报告上写几个字就行了。”
李明志接过周圆圆手上的金笔，手还是颤动着，又把金笔搁在桌面上，心里七上八下的。写还是不写？写了，意味着屁股马上就可以坐在奔驰上了。但是，弄巧成拙，有可能坐在冰冷的监狱地板上。可是，不写，自己的出路又在哪儿？算了，人到没路可走的时候，又有什么可怕？周圆圆几个亿的身价都不怕死，我一只蚂蚁又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要死就死在一起，有她这个富姐垫背，值了。想到这儿，又重新拿起了金笔，迟缓地说：“周总，我写。不过写什么好？”
周圆圆抬起头，望了望窗外，只见一缕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心里豁然开朗，紧抿的嘴角露出了不为人知的笑意：“写什么，李助，你在市委机关工作多年了，你比我内行，就按照领导批示的口吻写就行了。”
李明志搔搔头皮，握住金笔就要下手。
周圆圆摆摆手，说了声“慢”后，拿了一张白纸，放在李明志面前。
李明志知道周圆圆要他先练练笔，试写一下，心想也是的，就站了起来，重新走到字幅下，瞪大眼，久久品味老首长字体的笔法风格，然后才坐到大班桌前，沉住气，洒脱落笔，只见洁白的纸上出现了几行苍劲有力的字：李成就同志……这个李明志啊，还真有一手，不负所望，写得惟妙惟肖，特别是落款上的名字，跟字幅上的落款几乎一模一样，像极了。
周圆圆移步过来一看，喜上眉头。她把写有批示的纸片拿在手上，就像捧着一个金元宝一样，看了又看，最后还吻了一下，赞赏说：“李助，写得很好，你可以在胡金宝报告上面的右上角直接批示了。不过，不要单纯写给李成就，要这样写，李成就同志并转广海市委……因为，要拿一个亿出来，毕竟是件大事，一定要上常委会讨论，所以，我们不要让李书记为难，以体现集体研究嘛。”
“好，我现在就在报告上直接写了。”李明志慢慢地提起金笔。
周圆圆点点头，以赞赏的眼光回敬了李明志。
李明志吸了一口气，思考片刻后，笔走龙蛇，“唰唰”几下，意随心到，一挥而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