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圆圆从海与太阳茶馆回来后，马上叫来了工程部马经理，叫他立即组织人员安排几部推土机、叉车和平板车明早到天地人间，一边拆卸，一边运载拆下来的以及那些存放在工地的红砖到鹊桥花园工地。安顿好后，慵懒地靠在大班椅靠背上，修长笔直的双腿随意搁在圆皮脚凳上，习惯性地看起当天的《广海日报》来。
周圆圆集团公司办公楼与市政府大院后门只有一路之隔，原是广海市政协办公楼，后因市政协盖了新办公楼，就将这栋四层大楼全部租给了周圆圆。虽然租金比较贵，但这栋楼靠近市政府，又曾是政协办公的地方，多数人会认为周圆圆的公司有政府背景，所以一直没有搬迁。像她这种从政府机关出来的人，善于拉虎皮作大旗！这也可以理解。只要不是拉大旗作旗袍就行了。
周圆圆看报纸有个习惯，主要了解一下当地的政治动向和经济信息。另外呢，也是当作一种休息。因而，她随意地看了看第一版的标题和图片后，就把报纸翻了个面，忽然，一篇《利剑出鞘禁采沙，举报重奖齐动员》的消息映入眼帘，一个“沙”字竟使她的眼珠灼痛起来。
上午刚刚解决了砖头的问题，下来的主要建筑材料就是沙了。沙沙沙，这篇消息也讲沙，莫非里面也有文章可做？周圆圆挺直身子，正儿八经地看起报纸来：
省水利厅发布公告全面禁采三角洲河沙，我市重奖举报非法采沙船。由于三角洲经济发展加速，道路修整扩建、城市基础建设、房地产兴起等都离不开河沙，河沙作为建筑材料必备品，需求越来越大，身价也越来越高。省内专家测算，本省近年来每年对河沙的需求量为8000万立方米，而省内的大江大河每年的供沙量不足2000万平方米，供需差距达四倍左右，故而沙价近年来一路上涨。不法分子冒着违法的危险猖獗挖沙，使江边小岛周围地段经常出现大大小小的坍塌，河水不断地朝农田和村庄逼近，每年一到洪水期就险情不断，给水上航道和堤岸带来了极大的安全隐患。针对非法采沙活动，市水利局长期保持严厉打击态势，实行不定期的突击检查和定期的日常巡查制度。同时，希望全市人民行动起来，积极举报非法采沙活动，一经查实，给予重奖，每船重奖十万元。
“每船重奖十万元”，看到这里，周圆圆眼前一亮，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不过这些人明目张胆这样做，肯定是有来头的。这些人呀，不是跟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打手沾上边，就是同当地相关部门一定有扯不断的联系。说白了，就是官商勾结。作为普通群众，就是知道了，也不敢冒然举报。再说，他们偷采河沙，通常都在夜间进行，一般也很难发现。1艘中小型的采沙船工作1天，可以采500多立方米的沙，而1立方米的沙可以挣30多元钱，除去一天的油价约5000元，1艘船1天就可以有过万元的收入，这么高的利润，也难怪他们铤而走险，不顾河道安全拼命挖沙了。
沙沙沙，还是沙，鹊桥花园建筑用沙，如果要从市场上去买的话，起码也要上百万元。周圆圆想，如果在晚上找人去盯梢，要找到这些采沙船难度不大，但要政府拿出奖金来奖他们公司，报纸必定要作一番宣传。到时候，被那些人知道了，说不定晚上在路上散步，被他们一刀捅死也是有可能的事。这事还是小心为好。不过这到嘴边的肉不吃，也太可惜了。
吃吃吃，如何吃下去又不留骨头呢？周圆圆咂咂嘴，忽然有了主意，以一个农民工的名义举报，然后不要奖金，要求将沙子支援鹊桥花园的建设，不就能擦干嘴么？想到这儿，周圆圆拍拍脑门，自己表扬起自己来，真聪明。
那么，请谁去打探那些采沙船的消息呢？叫杨光去。去年，杨光在周圆圆开发的楼盘买了套商品房，还找她打了个六折省了八九万元，这个面子他还是要给的。说干就干，周圆圆拨通了杨光电话，要他来公司喝杯茶。
杨光是个基层领导干部，知道干部问题说到底就是级别问题，级别问题说到底就是待遇问题。他知道周圆圆和高层的关系，正想巴结她，看看能不能通过她的关系把副所长转为所长呢。所以，一接到电话就屁颠屁颠地到了周圆圆办公室。
门铃响，周圆圆知道杨光到了，眼睛一亮：“请进。”
杨光走到大班桌前，周圆圆笑了笑，挥挥手，把他引到边上的茶座上。
这是一面用多年树龄的孪生荔枝树头加工而成的茶几，台面像两头连体牛，造型、色泽和纹理天然形成，没有任何嫁接，美极了。
杨光拉了一把也是用根雕做成的矮椅，两只眼珠粘在光亮照人的茶几上，手指轻轻地敲着台面：“嗯，这头母牛还真逗人呢？”
周圆圆见杨光那个馋样，打趣道：“你呀，眼珠可要睁大了，那是两头连体公牛，不是母牛。”
“我还以为是一公一母呢。”杨光抬起头，尴尬地问道，“这茶几要不少钱吧？”
“不贵，就三十几万块。”周圆圆淡淡地说道。
“哦，要三十几万呀。你们当老板的就是不一样。”杨光嘴上在恭维周圆圆，心里面却想，好你个剩女，到现在还不结婚，却在办公室守着两头呆头呆脑的公牛，难为她了。
“你喜欢这木头茶几，到时候我给你找一套。”周圆圆一本正经地说，然后给他斟了一杯功夫茶。
“好茶好茶，”杨光轻轻品了一小口，说，“谢谢周总，我哪好要你那么贵重的茶几呢，前次买房的事还没感谢你呢。”
周圆圆盯着杨光：“谢什么，我们也不是外人。”
杨光点点头：“对对，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周总，你今天叫我来，有什么事么？”
周圆圆身体挪了挪，轻松地说：“没有什么大事，我刚才看了报纸，才知道近来我们广海滥采河沙的现象特别严重，给河道和河堤带来了严重安全隐患……”
杨光神色微愣，诧异道：“这关你周总什么事，那是政府部门的事呀。”
周圆圆脸色一变：“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九岁的一个侄子，刚上小学，就因为被那些人在河道滥采河沙，留下了一个个窟洞，我那侄子在一次下河游泳中，就被淹死在那窟洞里面了。所以我要想办法举报那些烂人。”
杨光听到这儿，神色紧张起来：“那些人，都是不要命的，你举报他们，想到后果吗？”
周圆圆白了杨光一眼，笑了：“你紧张干吗？也不用实名举报。”
杨光松了一口气，说：“没有实名就拿不到奖金了。”
周圆圆脸色一沉，语气冰冷地道：“你要命还是要钱。”
杨光往自己头上指了指，愣了半晌：“要命。”
周圆圆这才笑了，柔声道：“要命就对了。”
杨光睨了周圆圆一眼，拖长着声音说：“周总，既然你知道做这种事有风险，连一分钱都赚不到，你又何必？”
周圆圆举起手点了点，眼神闪烁，说：“我刚才不是给你说了嘛，我是为那些冤死的人要个理。”
杨光无奈地叹息说：“那好，周总，你要我做些什么？”
周圆圆把手收了回来，淡然说：“很简单，你不是经常要巡夜吗，这几天，你眼睛给我盯紧点，半夜碰到采沙船，你给我一个电话，其他的事就不用你管了，好吗？”
“好，这事就这样说定了。”杨光咧嘴笑道，对自己没多大害处，握起拳头，往自己大腿上拍了一下。
周圆圆站了起来，走到杨光身后，笑着说：“谢谢了，杨所长？”
听到周圆圆叫他所长，杨光趁机说：“周总，你不要叫我所长，我到现在还是副所长啊。”
周圆圆走了几步，回到座位，她知道杨光的心思，但故作不解，撂下脸来，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蹙起眉毛说道：“怎么了，所长和副所长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所长嘛。”
杨光耸耸肩，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不一样，大不一样，你说肉猪和猪肉一样吗？”
周圆圆摊摊手，眉毛舒开，说：“怎么了，副所长上去不就是所长了嘛。猪肉也是从肉猪来的嘛。”
杨光眨眨眼，故弄玄虚说：“是的，猪肉是从肉猪来，但是，每公斤的猪肉价格要比肉猪贵好多。”
周圆圆把右手搭在左臂上，喃喃道：“我知道了，不就一个绿豆一样大的所长嘛。有机会我会替你在上面说说话。”
“谢谢周总。”
“谢我什么？干部能不能提拔，本来应该是群众说了算，可是你也知道，关键时刻往往还是领导说了算，尤其是一把手说了算。这叫什么来着？”
“知人善任。”
“对，对，就叫知人善任啊。”周圆圆意味深长地笑了。
“周总，你面子大，上头关系多，看看能不能跟市公安局的领导打个招呼。”杨光挪了挪身子，搓着手，脸上浮起了媚笑。
“对了，你姐夫丁东是市建设局局长，在广海也是个人物，你咋不找他想想办法？”
“算了，隔行如隔山，他在建设系统，跟政法线的人没有什么工作联系，说话没人听啊。”
“这样吧，你让我想一想，想一想……对了，你现在只是一个副科级，转个正科级，关键要由市公安局政治处推荐，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打通政治处主任，就是不知政治处主任喜欢什么……我们要对症下药才有效啊。”
“是呀，不过，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找人了解了解，到时候，我会帮你的。”
“谢谢周总，谢谢周总！”
“谢我什么呢？”
“就是绿豆能不能变为金豆的事，就看周总了。”
周圆圆站了起来，以锐利的眸子打量杨光一眼后，伸出了手：“好好干吧。你先把采沙船的事给我办了，去吧，我等你消息。”
杨光弯腰俯身，握住周圆圆细嫩的手掌，说：“好，周总，我今晚就去探路。”
“好，再见。”周圆圆眼尾蹙了一下，勾起一抹嫣然的笑容，然后把手抽了出来，甩了甩，送走了杨光。
就在此时，从治安大队出来的李明志心里七上八下，嫖娼的事如果一旦被捅到市纪委，在同事在老婆面前，脸面不知往哪儿搁，自己一辈子千辛万苦奋斗到今天才混到一个副处干部，说完一下子就完了。所以，刚被带到派出所，他不敢公开自己的身份，想随便编造自己是个外来民工，但是杨光认出了他，就只好自认倒霉，乖乖拿出身上的五千元现钞交了上去，并千呼万求不要把自己的事曝出去。杨光给他倒了一杯水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沉着脸没有说话。
李明志抱着侥幸的心理，一路开着凯越车，一路想。哪知开到桂花路口时，他突然发现路口一侧蹿出一个人头来，便不容分说踩了刹车。谁知，车头一偏，右前轮方向传来一声“砰”的巨响。紧接着，车子死火了。
“他妈的，真是见鬼了。”李明志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声，真是祸不单行。他从车上下来，绕到右前轮方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右前轮压坏了污水井盖，井盖从车的右侧弹了起来，卡了一下轮胎后当即爆胎。
由于这条路是条单行道，一下子，后面排起了长龙。
李明志叹着气摇了摇头，准备请边上围观的几个人帮忙抬起车身，然后由自己挂倒挡加油脱离井沿。眨眼间，忽然发现被弹到沟沿的破碎井盖，里面露出来不是钢筋，居然是松松垮垮的竹片，一下子火了。这不就是老百姓所痛恨的豆腐渣工程么？今天这井盖把自己的车弄了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有其他的车陷入。不行，得有个说法，为自己，也为别人。这事情应该是市建设局负责管理的事。
想到这儿，李明志马上打了丁东局长的手机：“是丁局长吗？”
“我是丁东，你哪位？”
“丁局长你好，我是市委政研室李明志……”
“哦，是李主任啊，有事么？”
“这样的，丁局长，井盖的事是你们建设局管理的吧？”
“是的，是我们建设局下属市政管理处负责的，怎么了？”
“是你们管的，我就找对人了。”
“我说李主任哟，你有事就快说，等一下，我还得去开会呢。”
“你不急，听我说，我刚才开车经过桂花路的时候，车轮辗碎了井盖，车也陷进去了，上不来，你看这事……”李明志听出了丁东说话时不耐烦的口气，就火了，他想自己刚刚丢了五千元，这堤内损失堤外补。必须敲一敲这个姓丁的。
“李主任啊，这点破事还用找我么，你找修车的去拉车就行了。”
“这事还真的要找你，其他人解决不了。”
“为啥呢？”
“为啥，现在有人说要请电视台的记者来曝光，被我阻止了，我想，我还是请你过来看看，免得到时你说我不够朋友。”李明志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要请电视台的记者来曝光？”
“是呀。”
“有那么严重么，不就是一个井盖吗？我不用你赔就是了。”
“丁局长，现在不是我赔的问题，而是你们如何收场、你们赔的问题。”
“这话咋说？”
“我实话给你说吧，这井盖里面没有一条钢筋，都是一些水泥沙子和破碎的竹片，属于严重的偷工换料，弄得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哦，有这回事？”
“你过来看看就明白了……这事，要是让电视台拍播出来，一旦引起市纪委的重视，这豆腐渣工程难道就不会涉及到腐败问题，建设局作为主管部门难道就没有责任……”李明志步步紧逼。
“哦，谢谢李主任，谢谢李主任。我看这样吧，你先想办法把车挪走，我现在马上就派人去清查，把这批井盖全部换了。至于你的车陷了下去，受到损失，我们来赔，你说，多少钱就多少钱，这样好不好，兄弟……”
“说老实话，赔我多少倒无所谓，五千就行了……关键是再也不能祸及他人了……”李明志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好，我马上通知市政维修公司的人给你送五千块钱去……”
李明志拿到了钱，内心一阵窃喜。他招了招手，马上请那些等着通行的车主帮忙，三下五下，就把车抬出了沟沿，换了备用胎，把车开走了。
桂花路又恢复了往常的畅通。路上车来车往，它才懒得去理会李明志嫖娼的事。只是苦了李明志，转眼间，他又从一时的兴奋陷入了惶然中……杨光前脚刚刚出去，周圆圆就抓起桌面的报纸，记下了市水利局24小时举报电话。然后举起双手，暗自笑了。如果这沙和红砖两样材料能省下来，起码可以多赚几百万呀。加上正常的工程利润，这个预算一千多万元的工程，可以净赚上千万元。什么叫商界奇才，这就叫商界奇才。什么叫空手套白狼，这就叫空手套白狼。哦，自己有今天，也不能说是空手呀。想当初，在市接待办当科长的时候，李成就还是副市长，为了接待好中央和省的领导，酒没少喝，舞没少跳，弄得一个和自己谈了近十年恋爱的大学同学也离开了她。好在有一次接待中央一位退休的老首长，认了她当干女儿。老首长见她太忙了，又刚好机构整编，一些从接待处编外人员裁下来的组成了一家公司。老首长知道这个情况后劝她辞职，她才担任了这家集团公司的老总，才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再也不用跟在领导屁股后面听使唤了。
周圆圆自从见了黄河，也曾怦然心跳，这样有才华有相貌有职位的男人，如果能攀上，不冤此生了。可惜他不冷不热，心里不由戚然。不过，凡事要慢慢来，不要急。黄河刚来广海，急于做出一点成绩来，眼下做好这个鹊桥花园的工程，就是对他的最大支持。当然，钱也是要赚的。想到这儿，周圆圆便拿起电话给黄河办公室打去。
电话里传来了黄河富有磁性的声音：“嗯，是哪一位？”
周圆圆胸口怦怦跳着，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说起话来有一点莫名的拘束：“我是圆圆呀。”
“圆圆，什么圆圆？”黄河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周圆圆呀！”周圆圆见黄河没有听出她是谁，脸上随之蒙上一层淡淡的阴霾，话音也降了调。
“哦，是周总呀，你好你好！”黄河清清嗓子，说，“我正要找你呢。”
“黄市长，关于鹊桥花园的事，我这边设计已出来了，准备好了建筑材料，过几天就可以动工了。”周圆圆听到黄河连续说了声“你好你好”后，心又热了起来。
“好！周总动作还真快。”黄河表扬了一句。
“黄市长，有些事我想当面向你汇报一下，不知你有时间没？”周圆圆想与黄河建立亲密的关系，只有见面多了，人才不会生分，因此提出了见面要求。
“我现在手头上还有些事，忙不过来，下次吧？至于设计和建设的事，你直接找市规划局和建设局就行了，鹊桥花园工程是市里一大民生工程，这两个部门会特事特办的。”
“这样呀，那么，黄市长，鹊桥花园的建设资金能不能早点划过来？现在工程急于动工啊！”周圆圆想，不能见面，我就要钱。
“工程预算出来了么？总共多少？”黄河心里一阵不舒服。
“我们通过认真的估算，本着节约从简的原则，一共需要1635万元。”周圆圆踟蹰了一会儿，指尖弹了弹桌面说。
“这样吧，等规划和建设的手续审批后，你把工程预算交到市建设工程造价管理站审核后，再说资金的事好不好？”黄河摸了摸后脑勺说。
“黄市长呀，这项工程是个民生工程，也是个政治工程，我急呀，急事只能急办，不然就没办法赶在五一前完工了。现在只能边设计、边施工了。所以，您如果方便的话，先给我1000万启动资金好不好呀。”周圆圆转了转眼珠。
“这，这，那好吧，我先叫财局打1000万给你吧。”黄河知道这样做不符合规定，但近2000万的工程款，为了赶时间，先给一半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再说，那一夜的扫黄行动也筹到了这笔款项。
“这样，我就先谢黄市长了。喂，黄市长……”
“好，就这样吧，再见。”黄河挂了线后想了想，这个周圆圆太精明了。做人不要太精明，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地灿烂。如果晚上还要睁大眼珠睡觉，只能是黑洞洞一片。须知天地本来就有阴阳之分啊。
挂就挂吧。黄河是个市长，是个大忙人，每天肯定有忙不完的事。不过，他现在又在挂念什么事什么人呢？有没有挂念自己呢？周圆圆想了想，想不出所以然来。现在，自己什么也不缺，就缺一个能够疼爱她呵护她的男人。可是，电话中的这个男人，却连多跟她说几句话这么一点要求也无法满足。她忍不住有些埋怨，眼眶湿润起来。于是，扬起头，大步走出办公室，来到楼下停车场，开出了红色宝马车，散心去了。
黄河接到周圆圆的电话后，心乱了起来。本来，他要去度假村接见穗海轻轨公司的老总，洽谈加快轻轨建设工程相关事宜。现在，接到周圆圆电话后，忽然想起了王晶晶。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心里好像少了点什么，莫名地有了一种挑战的兴奋。去度假村，沿着美人路开去会快捷点。然而，他却把车向狮山脚下市委党校的方向开去了，这样起码要多花十来分钟的时间。他脑子里幻想着和她邂逅的场景，就不怕多花费十来分钟了。如果能在校门口碰到她下课，看她一眼，也可了却一下心瘾了。
市委党校就在笔直的紫荆路边。
紫荆路双向八车道，两边有护栏，路面状况良好，车流量不是很大。但由于有学校在边，此路段还是作了40公里的限速。
黄河把车开到党校前，考虑到前面有一道斑马线，再则，他想能不能看到王晶晶还要碰运气，因而就在党校门口斑马线前几步，轻轻作了个点刹，把车速控制在30公里内。
后面紧接而来的是一部崭新的奔驰，时速在50公里，来不及刹车，撞上了黄河的中华车。
突然，黄河听到车子后保险杠一声闷响，停下车来，走到车尾查看，只见自己的中华车右保险杠凹进一大块，但不影响行驶，奔驰车头前保险杠破损较轻，只是轻微地掉了一块巴掌大的油漆，没什么大事，况且又是后面的车超速撞车，就想跟奔驰车主打个招呼后各自开走。
这时，奔驰车里走出一个四方大脸的年轻人，二话没说，就伸出一只粗黑的大手要抓黄河的胸襟。
“你想干什么？”黄河眼快，侧身闪过，怒目一睁，大声喝。心想，这个人火气这么大，是哪个林子来的鸟。看他满脸疙瘩，说好听点，是个国字大脸，说不好听，就是豆腐渣了。
“干什么，我问你，你是赔钱，还是欠揍？”豆腐渣凶神恶煞般歪着身子说。
“什么赔钱，欠揍？有事我们等交警来处理好不好？”黄河心里有火，想到自己的身份，还是平静地说。要不，一个侧踢，就可以把这个小子打翻。
“等交警来，我哪有时间？”豆腐渣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赔钱，你就拿一万块钱出来，欠揍，你让我在你屁股上踢一下，你就走人！”
起初，前行的车辆连连避让，勉强还可以通过。还没有两三分钟，看热闹的路人越聚越多，叽叽喳喳，有不明就里的人幸灾乐祸，希望能打起来。这样，慢慢地，整条道路就像肠梗阻似的被全部阻断了，后面的车一辆接一辆排成了长龙，拼命地按起喇叭来，现场一片嘈杂混乱。
虽然大家对这个豆腐渣的行为都表示愤慨，但没有一个人走出来主持公道。
想不到巴掌大的事，豆腐渣却要小题大做诈钱，甚至大动干弋，黄河火了，拿出手机就要拨122交警电话。
豆腐渣一个箭步赶过去，抢走了黄河的手机。
这时候，王才带着一班民工从建筑工地下来，看见黄河。他自从那次在市政府门口见到黄河后，就对他产生了好感，后来又从报纸上看到他要建鹊桥花园的事，更是对他有了期待。眼下，王才心想报答黄河的机会来了，一腔热血涌上心头，他不由走上前去，问明事由后振臂高呼：“兄弟们，这个大脸太霸道了，撞了人家的车，还要打人抢物，把他的车翻了！”
豆腐渣急了，腿也哆嗦了，慌乱地挤到王才跟前，手上抓着一把百元大币，求饶说：“兄弟，不要翻车好不好，这部车才买几天啊。”
民工见到豆腐渣手上红光闪闪的钞票，犹豫了，一个个向后退了几步。
王才大手一挥，激愤地说：“兄弟们，他不是有钱吗，那就把他的车翻掉，他还可以再买一部。”
民工们又先后走了过来，准备蹲下身子掀车。
豆腐渣垂头丧气，悄悄把手机还给了黄河，耷拉着脸说：“兄弟，求求你了，叫他们不要翻车啊！”
众人诧异地注视着黄河。
黄河见势头不好，挤上前拉着王才的手严肃地说：“王才，听我的话，不要翻车，翻车是犯法的。”
“黄市长，您是个好人，我这个人最恨坏人仗势欺压好人，所以，我要替您出了这口恶气。”王才看了黄河一眼，又对民工挥起了右手，说，“准备，一、二……”
“王才，你既然认我是个市长，就要听我的话。你翻倒人家的车，你知道吗，这可是犯法的事。好了，听话，停！”黄河用手紧紧抓住王才的左臂。
“好，兄弟们，我们听黄市长的。停！大家停下来，不要翻车了，走！”王才撒了撒手，带领民工转身走了。
这回，轮到豆腐渣呆了，千不撞，万不撞，不能撞到市长的车呀！可是，这中华车也没写名字，谁知道它的主人是市长哟。
豆腐渣见王才他们走了，长长舒了一口气。但一想起得罪了市长，又紧张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向市长道歉，只好颤抖着把手上的大叠钱递给黄河：“黄市长，怪我有眼无珠，得罪了黄市长，我赔钱，我赔钱……”
围观的人群爆发了一片笑声，都恨不得黄市长把这个豆腐渣抓到交警去呆几天。
“什么赔钱不赔钱的，本来，双方没什么大事各自开走就行了，以后开车可要注意点！”黄河不想把这事弄大，他还要赶时间去见穗海轻轨公司的老总。
“好好，我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豆腐渣低着头，好久好久不敢抬起头来。
黄河开着车走了。
豆腐渣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呆在车边傻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