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术(八) 1

到了保定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天阴沉沉的,像是一块大灰布,天空中飘着牛毛似的细雨。雨虽不大,但路已经是泥泞了,好在火车站前有的是等客的马车,五个人分作两车直奔保定城南郊的李各庄。

一路烟雨蒙蒙,远远近近的楼舍景物都被烟雾笼住,仿佛一副泼墨山水画,满浸着水汽的空气,不时的从帘中灌进来,送来丝丝寒意,细雨落在地上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和着马蹄的得得声,让人有些心神不宁。五个人直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李各庄,在老白的指引下来到庄中一个大院前。这家大院没有建砖墙,只用一人多高的木栅栏围着,外边又绕了密密的荆刺,两个大石柱子,中间夹一个黑漆涂过的杉板大木门。里边正房四间,东西厢房各三间。正房比东西房要高出一头,窗户里正亮着昏黄的灯。

老白隔着院门朝里喊道:“赵大夫,赵大夫!”

赵先生的侄子叫作赵应宝,也有三十七八岁了,是个江湖郎中,听到有人喊大夫,以为生意来了答应着走了出来。一撩帘子看到一群人站在外边,穿着打扮都不像本地人,前边一个人认识,正是自己刚亡去二叔赵先生原书馆的二掌柜老白,一时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撩着帘呆愣在那里。

乔峰喊道:“没看着正下雨么?你站那儿动也不动,干瞧我们淋雨哪!”

赵应宝犹豫道:“你们几位是做什么的?”

赵学谨应道:“我是赵先生的徒弟赵学谨,来给师父上坟,这几位都是赵先生的朋友。我们先到你这里歇歇脚,顺便打听一下师父的事。”

老白喊道:“赵大夫,我是老白啊。赵先生馆里的二掌柜,上次来过,你忘了我啦?”

赵应宝生性胆小,见了熟人老白,又听赵学谨说是给二叔上坟的,这才放了心,走过去将门打开了,把一行人放进来。这时,屋里头有两个年轻人探头出来看。一个约摸二十岁左右,一个十四五岁。赵应宝道:“这是我两个儿子。各位到里面歇一会儿。”

几位在屋檐下把脚底的泥蹭干净了,走进屋中。迎面见一张杨木长条案,上面贴着医圣张仲景的像,长条案上放着香炉小鼎,几支香仍在燃着,满屋子都是香火味。靠着左壁是一张朱色方桌,三张大椅,上放一只竹质贴黄脉枕,一本《金匮要论》,一个榉木小医箱放在桌下。南窗下一个阳雕岁寒三友的坤甸木三节多屉柜。赵应宝招呼了几位坐下,说道:“我二叔的墓修在村东二里地外的祖坟那边,今天这雨虽不大,但已经下了两天了,那边已经全是烂泥,不能去上坟了。不知你们找了住处没有。”

赵学谨道:“还没有,一下车就过来了。”

“正房是我一家人住着,西房空着三间,都很干净,也有铺盖,你们可以在我这里先住下等雨停了再去。我西房原来是租给别人的,昨天才刚刚空下,房租是每间一个月五块大洋,其实并不贵。”

几人开始听赵应宝说让住下,以为他是好客,听到后边才明白原来他是爱财。都不由一笑。

赵学谨从怀中摸出十块大洋,放在桌上:“那就先赁两间房,住一个月。”

赵应宝眼睛一亮,伸去去拿钱,他的手刚碰到那堆洋钱,乔峰出手啪得连赵应宝的右手带洋钱一起摁住:“你别急着拿钱,我先问你一句话。”

赵应宝已经把洋钱抓在手了,他握住洋钱使劲往外抽手,但就像被铐在桌上一般哪里抽得动。赵应宝只好抓着洋钱,任由乔峰摁着,答道:“价钱好商量,好商量。”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