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咖啡出来走在教堂后的小路上,看见美丽的墓园,生死轮转的场所,每一块墓碑都是精雕细刻的艺术品,墓前的花篮烛台异常鲜艳活泼。
午后的小雨,纷纷扬扬洒下来,天色阴了。
我站在街边一时无处避雨,上了一辆老式马车,不要雨篷,不坐后面,和马车夫一起披上雨披,坐在他旁边,高高扬鞭,在雨中驾车穿城。
马车夫是个五六十岁的奥地利人,蓝眼睛在一团皱纹里闪着孩童似的骄傲促狭,开玩笑的时候不露笑容,冷幽默让你绝倒。
一上车他就打量我,直剌剌倚老卖老地问,为什么美丽的姑娘一个人旅行没有男伴?
我答,如果带男伴,就不能在每一个新城市遇到一个新情人。
老头子哈哈大笑,笑半天说,我也没有结婚,但我有两个情人,一个叫蒙娜,一个叫丽莎。
说着,他扬鞭指向前面嗒嗒优雅扬蹄的两匹栗色马,赞叹一声,她们真美。
我深有同感,的确是性感得不得了的马,长腿丰臀,优美肌肉,不输给任何美人。
马车绕城一周,到河边外城马路上时,老爷子兴起催马,蒙娜和丽莎欢快小跑,超了一路的汽车。我们都很愉快。下车时同老爷子道别,我多给了些小费。他骄傲地撇撇嘴。我说是给蒙娜和丽莎的,他才一笑收下。
小雨早已停了,天色也将黑。
踱着步往城里走,午后沿街卖画的艺人纷纷收起画架要回家了。
张望间我的目光被一幅画吸引,画上女郎有双生动异常的眼睛。驻足正要细看,有一双手把那幅展示的画揭下卷起,收走了。
我和那表情漠然的画师打了个照面。
他打量我。
我问,你能画我吗?
他笑了,低头看一下表,说可以。
我坐下来,在渐渐游人离去,天色变暗的街边,侧坐在一张小椅子上给他画。
他一边飞快地刷刷勾勒一边问我从哪里来。
他说他从俄罗斯来。
难怪有双比奥地利人温度低一些的眼睛。
我问他来这里多久了。
他笑笑说,十多年。
回过俄罗斯吗?
没有。
我没再问。
很快画像就完成,画上的女人不像我,眼神落在太飘忽的远方,如有所思,如有所待。
我笑着说画得很漂亮,但这不是我,这双眼睛不是我。
他立刻严肃了,用那双俄罗斯人的眼睛盯着我说,这就是你。
我无所谓地笑,好吧。
他摇摇头,卷起画递过来,笑嘻嘻地恢复街头流浪艺术家的吊儿郎当神气:“如果你真的觉得不像,我把画送给你,不要钱了。如果可以请你吃晚餐,我会解释这张画为什么就是你。”
其实是像的。
是我不乐意承认自己被捕捉到了那样的神色,像一个被泄露的秘密。
我有所思,犹在远道,逆流相随,前路悠长。
付了钱,带走画像。
同是离乡万里漂泊在异国,相逢一笑,互道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