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崇“汉化”(1)

努尔哈赤自封“天命汗”,皇太极年号崇德。起事之初归纳的所谓“七大恨”,与其说是对明朝的刻骨仇恨宣言,不如说是发动战争的借口和鼓舞士气的“洗脑剂”。再看内容,除杀死父祖外,其他内容包括偏袒叶赫、争地杀人等,都比较勉强,基本是在强词夺理。结构上也是夹来缠去,理据不清,缺乏根本上的说服力。

当然此时的努尔哈赤还是一派游牧打法,行文言辞不得要领,引经据典的汉式“煽情”还没掌握到收发自如。满洲虽有自己的语言,但没有文字,金朝的女真文到明中期已经逐渐失传,公文则用蒙古文或者用汉文。到万历二十七年,也就是一五九九年,努尔哈赤命人借用蒙古字母拼写满语,创制了满文,属于无圈点满文,就是通称的老满文。到了皇太极时代,这才改进成为有圈点满文,也就是新满文。这“七大恨”书写时,老满文刚刚形成不到二十年,文义蹩脚在所难免。

早在其称汗之前,建州女真地区就有不少汉族工匠农商。据朝鲜史学记载,在赫图阿拉城内外,上述汉族从业人员“络绎往来者”几乎占到人口一半,当地人包括努尔哈赤本人不可能不受任何影响。从智力上讲,努尔哈赤绝对是个聪明人。但制定拉拢招降多数汉人政策的初衷,应该是借技借力为主,天命汗的目光不太可能超前到把汉文化建设放在重要位置。

既然自封为王,努尔哈赤便也逐渐具备王者情怀,至少明白利用比杀戮要实惠得多。据《清史稿?太祖本纪》记载:天命三年,也就是一六一八年,攻下抚顺后,首次发出戒杀令——“勿杀,皆抚之”。所得千余户降民,“父子兄弟夫妇俱无离散。至于六亲失散者,查给伊亲;奴仆失散者,查给本主。又予房田、牛马、衣食、牲畜、器皿等物。”期间增设的管制,仍然沿袭了明朝制度。努尔哈赤的管理理念,至此也算有了质的飞跃。

三年后,对丹东地方非但不降、反而斩杀来使的过激做法,努尔哈赤再次采取了宽容态度。第二次招抚时表示“尔镇江居民因杀我使臣,惧我复仇,故不敢降……且辽东全境既已属我,

而我犹妄行剪屠,是自残肢体以为快也。”这番说得入情入理,化解了对方害怕报复不敢妥协的心理,尤其把满汉相伤比作“自残肢体”,也算把感情牌打到了上风头。结局相当不错,

只劝说当地把四五个首犯送来,于是英雄不念旧恶,其余事体一笔勾销。这次兵不血刃拿下一方,无论心理把持还是行文,较之几年前的“七大恨”,各项指标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接下来几年间,对归顺的汉人给予了充分的信任和职位。明朝边将第一位降后金者、抚顺游击李永芳就是个典型例子。攻陷旅顺后,李永芳率部投降,被授三等副将,还娶了努尔哈赤的孙女。在后来的萨尔浒之战中献计“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努尔哈赤悉数采纳,以多胜少打败明军。

深度感受了汉人的智慧及亲和力,沈辽大捷后努尔哈赤下谕:“如斯死战获得辽东城之人,尚皆不杀而养之,各守旧业……此乃长远之利矣。”至此,珍惜生命、发展经济的理念渐趋成熟,战后千疮百孔的辽东得到了全方位发展,为后续子孙的一统天下做了个小小的“示范”。

所谓天才,就是放对了地方的人才。努尔哈赤打仗绝对是天才。自打正式向明朝宣战,明朝辽东辽西的军事重镇,大批落入后金之手。八旗铁骑一路南下,势如破竹……戎马倥偬四十四年,总共打过十二次大胜仗。古勒山之役、萨尔浒之役、叶赫之役、沈辽之役等,都足称后世经典。至于统一女真、制定满文、创建八旗、建立后金、迁都沈阳等战略性举措,无不验证着天命汗“打天下”及“治天下”的超级水准。

然而关键时刻,也就是一六二六年,六十八岁的努尔哈赤在宁远城遭遇了一个“蛮子”的顽强抵抗,兵退沈阳,不久撒手人寰,为子孙留下了未竟的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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