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选 1

当天晚上九点,朱道明社长接到市委的通知前往市委会议室参加紧急会议。会议显然已经开了很长时间,偌大的屋子里烟雾腾腾,与会者一脸疲态。谭官卫站起来与朱道明握手,顺便指着桌子另一端的一个中年人说:“老朱,你们认识一下,这是新调任你们报社总编辑的刁天柱同志。小刁年富力强,正是干事业的时候,你们要多支持他。”朱道明看看刁天柱,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无框的浅茶色眼镜,透出精明和利落的样子,但又给人以一种很深城府的感觉。两人略略寒暄一下,谭官卫说:“都坐下吧,咱们书归正传,谈谈市人大会议的情况以及相关情况的报道原则。请你们报社的两位同志列席。老朱,冯子卿的发言内容你清楚吗?”

“当时我不在会场,”朱道明说,“但是下午听到参加会议报道的几个同志的汇报。至于他的发言的准备情况,因为他是独立候选人,报社不便过问,所以不清楚。”

徐光说:“你们报社认为他的发言如何?你们准备明天怎么见报?”

“言为心声。作为候选人,我们认为他的发言真是出自内心,他一贯是这样思考问题。至于报道,按照一般的惯例,这个阶段只报道会议的进程和花边,每个候选人演讲的具体内容就不报道了。”

徐光说,“开印前一定要送我大样。”

谭官卫说:“冯子卿在发言中提到‘诽谤木’和‘铜匦’是怎么回事?”

朱道明解释说:“天安门前的华表,前身就是尧庙前的‘诽谤木’。《 淮南子·主术训 》,‘尧置敢谏之鼓,舜立诽谤之木’,是尧舜为了广开言路,鼓励下官和百姓议论是非、指责过失而创立的一种形式,百姓可以击鼓击木告状申述。铜匦是武则天执政时期,鼓励举报、实施百姓监督的工具,是铜制的匣子,由专人负责,开启后直呈皇帝,不论所言是否正确,言者无罪。”谭官卫笑一笑说:“我们共产党人要向封建帝王学习了。”

这时刁天柱突然插话说:“徐副书记,这个会议我只是列席,但我看了会议记录,我有些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讲?”见徐光点点头,刁天柱继续说:“冯子卿的发言有哗众取宠之嫌,迎合社会上一部分人对现实不满的心理,实际上是否定党的领导。他所说的‘清廉是相对的,腐败是绝对的’就是对共产党执政能力的怀疑。”

坐在一旁负责记录的夏秋添油加醋地说:“冯子卿说‘所顾恋者妻儿老母’,他怎么不顾恋党的事业。他的妻儿在巴黎十多年,他顾恋了吗?他在国内还有个相好的,就是你们报社的赵莉,这样的人作风不正。”

“夏秘书,说话要有根据,你有证据吗?”徐光说。见夏秋低下头不再吭声,徐光转向朱道明:“老朱,下午的选举摸底,冯子卿得到百分之六十以上的选票,这种现象不正常。有些同志觉得,这同他在会上的演讲有联系。他是不是有什么情绪?”

“要我说,如果有情绪,那会上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都有情绪了。冯子卿同志比起另外两位候选人来,并不为大家所熟悉,但仅仅在演讲中谈到了反腐的问题,就得到了那么多人的拥护,这说明什么问题?我们需要认真的反思。至于说到一些提法是否恰当,那还需要斟酌,我建议徐副书记可以同他谈一次话,作为候选人应当坦诚地面向公众。有一些捕风捉影的东西,涉及个人感情和私生活的,我看不宜于在这个会上讨论,也不宜于作为竞选手段去加以利用。我们每一个候选人都应该以光明磊落的形象出现在北都市人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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