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杆的表演项目是走绳索,这是一个纯技术活。我要变成线杆,需要漫长而艰难的路要走。
我在两棵树中间绷紧绳索,然后手持长杆走上去。长杆起着一种平衡的作用。高树林让线杆指导我,线杆手持一根柳条站在绳索下,我的腿脚稍微有点摇晃,他就用柳条狠狠地抽我的腿肚子。我疼得从绳索上掉落起来,线杆就用双脚踩踏着我肋骨突起的胸脯。
我对线杆充满了仇恨,好多次站在他的头顶上,我都想掏出小鸡鸡,在他的头顶上痛痛快快地撒一泡尿。
绳索越升越高,我的技术也越来越高,经过了无数次从绳索上摔倒之后,还有一次摔昏了过去,我终于能够平举双手在绳索上行走了。从第一次上绳索,到能够在马戏团做绳索表演,我只经过了两三个月的时间。
然后,我很快迷恋上了走绳索。我走在绳索上,看到小鸟就栖息在我的眼前,它们对着我呢喃私语,它们把我当成了它们中的一员。我看到云朵就飘在我的头顶,洁白无瑕,柔软如棉,似乎触手可及。我还感到风从我的身体中穿过,对着我喁喁私语,说着只有我才能够听懂的话。我站在绳索上,感到超然忘我,我把高树林他们踩在了脚下,没有人比我更高,没有人能够管得上我。
听说一个人要学会走绳索,需要练习半年以上,而我仅仅用了两三个月。我想,我有杂耍的天赋。
我能够在马戏团中进行走绳索表演后,才知道了这个团伙掩藏的秘密。
马戏表演是假,趁机偷盗是真。
高树林很有威严感,他极少和我们说话,但是我们每个人都很害怕他。
在我学走绳索的时候,高树林对我的态度变了,我能够感觉到他用微笑的眼睛看着我,因为我成了他们中间的一员。有时候,他会拍着我的肩膀夸奖几句,说一些“前途无量”的冠冕堂皇的话。
可是,我不知道高树林到底对我好不好。就在我觉得他对我好的时候,有一次,我从绳索上掉落下来,摔在两棵树中间的草丛中,他看着线杆对我拳打脚踢,他背过身去,装着没有看到。就在我觉得他对我不好的时候,他却会把自己碗中的一块豆腐夹在我碗中,说:“你正长身体,要多吃点。”
总而言之,我觉得高树林不可捉摸。
走绳索是一件技术活,我不但要学会平举手臂在绳索上行走,还要学会打呼哨。我不知道打呼哨和走绳索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所以就不好好学习呼哨,打出的呼哨总是很迟钝,像感冒了一样。
有一次,线杆把木棍塞进了我的嘴巴里,使劲地搅动着,他说:“把你的牙全打掉了,你打的呼哨就响亮了。”我的嘴巴里满是血沫子,血沫子从嘴巴里流出来,我看到高树林就站在远处,两只手臂交叉着抱在胸前,翠儿跑过来想要制止线杆,给高树林挥手挡住了。
我的嘴巴里全是木棍搅动的伤口,吃饭的时候都疼得无法下咽,翠儿安慰我说:“要走绳索的人,都要学会打呼哨,你好好学会了呼哨,就没人打你了。”
后来,为了避免再次挨打,我学会了走绳索,也学会了打呼哨。走在高高的绳索上,我接连不断地打出了一连串又飘又亮的呼哨,惊飞了枝头上的鸟雀。
我想,我就是一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