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真冷酷的面容让人心寒,满脸的漠然迫视着她:“朕已经封了你做皇后,你还不知足!还奢望太子之位!”
李未央只觉得满口的铁腥味道,声音如浮在水面冷冷相触的碎冰:“皇后?是,我是皇后,可废后的诏书早已摆在你的案上,只等姐姐生下一个皇子就要盖上玉玺!拓跋真,我有什么错?嫁给你八年,我是怎样对你的!”她一边说,一边轻轻解开外衣,露出心口那道凝结狰狞的疤痕,指着它,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先帝三十八年,我为你挡了刺客的一剑,正中心口!先帝四十年,明知道先太子递过来的是毒酒,我为你一口饮下!先帝四十一年,我知道七皇子要杀你,连夜马不停蹄地奔波八百里去告诉你!先帝四十二年,你赈灾之时感染了瘟疫,我驱散宫人孤身一人,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你整整四十八天!你登基的时候向我许诺过什么,你还记得吗?你说你做一天的皇帝,我就做一天的皇后!可你却在后来爱上了李长乐,不但让她的孩子做太子,甚至要废掉我!拓跋真,你对得起我?”
拓跋真神色平静,漠然地看着她,那种漠然,像是一点也不在乎,所以视她而不见。那种漠然,如此自然,似乎他天生就是这般模样。
他的神色令她的心猛然一抽,仿佛被一枚极细极锋利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了心扉,疼得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虽然面上还得维持着坚强,可眼底已是掠过了一丝哀凉。
“长乐才是朕倾心爱慕的人,朕原本打算,即使废掉你的皇后之位,也会为你在后宫保留一席之地,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心底像被什么坚硬锋利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刨着,由浅坑慢慢汇集为深渊,直至把她的心似乎也给刨穿了。李未央的面容如同一块马上将碎裂的浮冰。八年夫妻,同过患难,共过艰苦,他最困难的时候只有她站在他身旁,可是他登基为帝,却对李长乐爱慕如斯,不但要废掉她,还口口声声说会让她衣食无忧!
“我为你做尽一切,甚至不惜以命相护,等来的就是‘衣食无忧’四个字吗?八年!八年的夫妻,抵不过李长乐一张貌若天仙的脸。衣食无忧,谁要你的衣食无忧!我辛辛苦苦用命换来的一切,你这样轻易地给了另外一个女人!还要我对你们感恩戴德吗?”
拓跋真赫然一掌重重拍在案上,惊得茶盏砰地从桌面上滚落,他的面庞微微扭曲:“住口!什么另外一个女人,长乐是你的姐姐!”
李未央轻嗤一声:“姐姐?她是高高在上的仙女,是李家的嫡出大小姐,是天上的云彩!我呢?我不过是李家庶出的女儿,是父亲都不会理睬的灾星,是地上的泥巴!她若真的把我当做妹妹,又怎么会夺走我的夫君、夺走我儿子的太子之位!”
拓跋真轻轻哼了一声,径自垂下头,用阴鸷深沉的眼缓慢地扫过李未央那惨白的容颜,目光慑得人几近窒息:“长乐天真善良、纯洁无瑕,平日里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你连她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至于玉里,被你教得那样不懂事,竟然对长乐口出不敬之语,有什么资格坐太子之位!”
天真善良、纯洁无瑕?从小到大做好事的都是自己,可是担负美好名声的永远是姐姐!只因为她长了一张美丽的面孔,就能够被众人当做仙女供起来!李未央只觉得自己说不尽的可笑,拓跋真的声音如同一把钢刀,一刀刀刺入她的心头,鲜血淋漓,隐隐有热泪从她干涸而空洞的眼窝中缓缓流出。她的目光含着无限的痛意道:“是,我比不上姐姐!可是玉里何其无辜,他不过是一个四岁的孩子,他什么也不懂,他只是眼睁睁看着我为你伤心落泪,一时不忿说了两句埋怨姨娘的话而已,你何其冷酷竟然将他关了三天三夜!若非如此,他怎么会染上肺病,怎么会小小年纪就魂归黄泉!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只因为他说了一句不懂事的话,你就要这样对待他!我做错了吗?我让所有太医来给他诊治,我要救自己的亲生儿子!你只想着李长乐,我的玉里浑身高热,大声地对我叫着说:‘母后,好痛!母后我好痛!’你知道我的痛苦吗?如果可以我情愿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他活下去!那么多人宝贝你的李长乐,我的玉里只有我了!为什么李长乐生产我却要去她宫中照顾她,那时候我的玉里还在死亡线上挣扎!现在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玉里活过来!我恨李长乐,我恨透了她,我恨她恨得恨不能生生撕扯了她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