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攀蹙眉:“那孩子的家长还是没有反应吗?”
小郭摊手:“是啊,我们也觉得奇怪,按照之前类似的例子,孩子家长早闹着要上法庭了,但是这个孩子的父母到现在也没什么动作,我昨天问他们要不要做伤残鉴定,他们说再等等,我怕他们是有什么别的想法,那里面的女孩子就惨了。”
季云攀沉吟片刻:“或许他们是觉得孩子还没脱离危险,其他事情都暂且押后也说不定呢,她怎样了?”
小郭胡乱抹一把脸:“说起来,里面那个才奇怪呢,刚满十四岁的小姑娘怎么下得了狠手把个同龄人打成那样,更奇的是,进来一整天了,除了问过一次那孩子的情况怎样了,也没看见她露出害怕的表情来,斯斯文文挺镇定的。云攀,你说这姑娘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嗜血狂魔?”
季云攀表情僵了僵:“小郭,二十好几了,不要再看那些奇幻修真了,看点历史书吧。”
季云攀二十九岁的生日,收到来自小谢的礼物里有一张贺卡,上面女孩子用隽秀而锋利的字体写了一句歌词:我这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季云攀哑然失笑,只有心怀浪漫的小女孩才会在回忆里将负面污秽的部分统统剔除,只留下光明与美好,他们的初次见面,实在是不怎么美好。
那天季云攀从新西兰旅行完回平城,说来也是命中注定,因为从机场回家,季云攀平时惯走的那条路正好大堵车,所以他才选择了一条以前从未去过的小路,就是在那条路上他遇见了小谢,细瘦的十四岁姑娘谢以洛突然从一条肮脏的小巷子里冲出来,脚步凌乱地扑到季云攀面前。她满脸都是汗和泥,还有几道血痕,却有一双很亮很冷的眼睛,冲着季云攀伸出手,两手黏糊糊的都是血,季云攀吃了一惊,只听见女孩略带颤音的请求:“先生,你带手机了吗?请你帮我打一下120和110好吗?”
季云攀再不明白情况也知道这个120肯定不是为女孩自己打的,果然女孩喘了口气,接着说:“我和人打架,一不小心打破了他的脑袋,麻烦你帮我叫120叫救护车,再打110喊警察。”
这个时候还知道说请,还能颇为镇静地请求陌生人帮忙,有条不紊地做善后,投案自首。说不震惊当然是不可能,但季云攀身为律师也是经过大风浪的人,片刻之后立即按照女孩的要求拨出两个电话。
打完120报完警,本来季云攀可以一走了之,但鬼使神差地,他没有走,反而留下来和女孩子一起等救护车和警察来。毕竟是个小孩子,再镇静也有限,季云攀敏锐地觉察到小谢的手一直在不易察觉地颤抖。见过无数少年犯,季云攀的心从最初充满同情被打磨的生冷坚硬,人对于他而言,几乎只有两个区分:是否罪有应得,是否已满十四周岁,对于他来说,一个十四岁的人与四十岁的人没有区分,全应该为自己行为负责,而小谢无疑是年满十四岁罪有应得的那一类。
但是看着她,季云攀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柔软地生出一点怜悯来,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握住小谢颤抖的手腕,低声安慰她:“我陪着你等,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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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当日情景,季云攀到现在他仍然很困惑自己为什么要陪小谢等,为什么要安慰她,警察来到后,小谢被带上警车时回了一下头,季云攀站在一群无聊的围观者中间,感受到小谢寻找的目光,在那一刻竟然眼眶有些酸胀,他想起了一些比较久远的东西,当自己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和母亲住在乡下的外婆家,母亲那双漂亮而略带愁苦的眼睛,也是这样经常在田野和阡陌间寻找着自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