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7(1)

玉喜还想着回话,看到窑门阴黑了一下,弯腰进来一个人,不是别人,是铁匠铺的王胖孩。王胖孩的脸膛被火熏得黑亮,人家都穿布衫,他穿了一件没有染色的白褂子,不等落座,李旮渣说话了:“你去准备两个菜,晌午请胖孩叔吃席。”

玉喜很听话拿起鞋底子,在屁股上来回打了两下从火台上带起来的灰尘,也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插着人缝挤出了窑洞。从背影看那肩膀一扭一扭,是在扭气呢。李旮渣知道是和自己的爹发生了矛盾,想笑,笑却在胸腔里抖了一下,没有笑出来,翻出一口气来鼓咧了嘴角。要王胖孩坐到耿月民的对面炕上。从地锅里摸出一个碗倒了大叶子茶,放到炕桌上。和爹要烟袋锅子,李斗旺噘了嘴,嘴片朝着窗台上努了努,李旮渣从窗台上拿过烟袋锅子,从烟布袋里捏了一袋烟递给王胖孩,端了麻油灯放到炕桌上,满地找麻秆,不见哪里有,正准备问爹呢,李斗旺说话了:

“你爹的牙咽到肚子里了,还指望你养老送终呢,你满地找个屁!”

李旮渣抬头看到墙上耗子洞上的麻秆,拽下来点亮了灯。看着王胖孩说:“叔,这窑是我爹的窑,我爹说卖才请了您来,卖多卖少,都是我爹的,一个子少了,我是一个子也不要。”

王胖孩吸了一口烟,吁了一口,又吸了一口烟,烟袋锅照着窗台上磕了一下,把烟锅伸到烟布袋里捏了一袋掏出来,抿了窗台上明着的烟灰,猛吸了一口,喷着烟说话了。“看看你这没娘儿,多孝顺,我那儿枉长了一身膘一身肉,抡大锤行,顶撞我比抡大锤的音还重。斗旺,你是修下福了,人是苦虫,各有各的苦,你不要不知足!”

李斗旺看了李旮渣一眼,这句话说得他心里轻松了一些,抬起手搓了搓脸膛,那发灰的脸上便有了两点红晕,看着王胖孩说:“这窑哪一眼不是旮渣的,我要它不顶吃,不顶喝,一个黄土埋到脖子前的人了,我有啥不知足?我旮渣给我争气呢,盖运昌办的赛会,伸手缩手,哪一事不来找我旮渣。”

李旮渣笑着说:“看爹,没有你哪有我。”

李斗旺说:“那倒是,就怕是好儿没有好妻,好马没有好鞍!”

王胖孩觉得这话不能再跟了,他又不是来调解老公公和儿媳妇的关系来了,是来当中人说卖窑的事,不接话了,看着耿月民问:“买这窑定了?”

耿月民说:“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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