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3(4)

临窗户上挂着一只鸟笼,养了鹦鹉,听原添仓这句话,鹦鹉在笼中叫了起来:“出世,出世,出世。”

原添仓睁开眼睛,看着笼子中的鹦鹉很轻柔地笑了笑,看着儿子说:“鹦鹉学舌,学的是简单的几个字,学多了,就混乱了。”

原德孩知道父亲在说自己,也不好再往下说什么,道了安,领着两个宝贝出了院子。要家人领着他们俩去洗一洗,这样出去了要叫人笑话。

别看这原添仓说话老实厚道,言语支吾深奥,其实他在心里弄事呢。这件事对他就算是个事了。表面看算是小事。但小事也可以变成大事!女人是外人家的,日子过好了呢是门亲戚,可以互通各种好处,可以互相帮扶,但是,人哪,好不该是活在俗世中。活在很近的一个小圈子里,水渗不透、针扎不进的皮囊,就算有也还是少了。他也不例外。人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智者?要考虑各自的利益,免不了要在这俗世上扎势摆谱,喜欢称“大”。尤其是这当哥哥的,被自己的妹夫小瞧了,也算是个大事。趁着这上好的烟膏烧出的兴致,原添仓要家丁给他摆出笔墨和宣纸来。他想写几个字,写什么还不大清楚,只是想压压自己内心里的躁气。看到门外走过来的儿子原德孩,招了手要他进来,他心里知道儿子会返回来,因此,想写字的欲望,被想和长子唠几句的欲望代替了。以后原家的传人,就是这个儿了,另两个小儿在省城混日子,还想着合适时机捐个一官半职,回不回乡都是两说了。原添仓提起笔,看儿子磨了墨,铺开了纸,他沉吟了一会儿,看着宣纸说:

“坐而论道,也得看起笔在哪里,落笔又在哪一处,哪里是气眼,什么地方还不到位,哪一部分笔气显得弱了,都有讲究。人是什么性格都在这字里,但是,要让懂的人看不出你的性格,看不出是在什么心态下写的这幅字,那也是需要功夫的。和过日子一样,隐含了一个道理,暗中藏着机趣。做人难哪,难就难在人有两本必读的大书,谁也不知。”

原德孩看着爹爹,一脸的疑惑。

原添仓先是在宣纸上写了一竖,写得含糊,看上去更像是落墨重的一点。提起笔,挽了一下袖子,接着龙飞凤舞般写下了:世事难料。

原添仓说:“两本书是出世和入世。入世更加不易,俗世总是在变化着,让人有痛有痒有欢有喜,什么也得需要气定神闲,忌躁,忌张牙舞爪,尽管你的心里横着一只螃蟹。”

接着原添仓又写了一幅岳飞的《满江红》。写完字,要儿子陪他出去走走,刚下过雨,空气清爽。一边走着,一边问原德孩,问他知道不知道盖运昌的三太太要唱赛戏了。原德孩说,不知道。原添仓说,你姑姑传话告诉我的。盖运昌的姨太太没有几个是能闲下来的人物。这赛戏真不知道去不去看,有些丢你姑姑的脸。就算“桂芝”两字不值钱,她的姓好不该出自“原”家。不去呢,暴店镇那磨得光滑可鉴的青石官道,还真是不能没有我的脚踪。

原添仓叹了一口气说,无非是逢场作戏,就当是灯红酒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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