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上人,天外天,苦中苦,锦上花,雪里炭,构成了社会的繁华,令人欲望无穷。盖运昌的欲望都用在了房事上,精力超过了药材大会。古人云:无故置妾,大非美事,凡诸反目,败乱多有由之。暴店镇人说,盖运昌填房只为子嗣。盖家每年的财产到年终结账时都要上报盖运昌的父亲盖丙生。老爷子虽然平常不主事,每每听了报账,总要柔声感叹一句:“要这个数有何用处!”这一句话无疑像刀尖一样冲着盖运昌的胸脯刺过来。
大老婆原桂芝是明媒正娶,也可说是“身世田园,门当户对”。原家是三世财主,县城往西方圆百里都是原家的地界,原家就此一女,按自己的家业能攀上的全县也没有几户。诗书宦门者为上等,业农工商者为中等,唱戏乐户抬轿者属下等,上等不与中下等为婚姻,而下等亦难与中上等作嫁娶,原家和盖家婚配可说是高就了,也算是对其门阀了。当时盖运昌的父亲差人要过来原桂芝的“四柱”找人看,按阴阳的说法是上等婚,当时的阴阳找的是山里小庄后窑圪台上李旮渣的父亲李斗旺。李斗旺看婚配八字有他自己一套,比如:男犯妻家三十六,女犯婆家一世穷之说,他能诌出一些奇怪的道道来。事情说定原家送到盖府一铁锅饺子,意思是,亲事定了,要男方“捏嘴”,不要反悔了。原桂芝属猪,盖运昌属蛇,鸡兔正、七月,虎猴二、八月;猪蛇三、九月;龙狗四、十月;牛羊五、十一月;鼠马六、腊月。迎娶就定在了当年的九月十三药材大会开始的第一天。盖运昌是独子,娶亲事轰动了大半个县城。迎亲的队伍从前到后,有炮手、开道锣、开道旗、“肃静”“回避”朱牌、宫灯、金瓜、玉钺、朝天镫、龙虎旗、团扇、日罩,吹打鼓乐,有点像官员出巡,也有点像每隔五年的迎神赛社唱队戏。新郎官盖运昌头戴宽边黑色硬礼帽,身穿马褂长袍,新娘着装头戴凤冠,身穿霞帔,腰扶玉带,宛似戏台上的皇后娘娘。当时暴店南街一条街搭着喜棚,新娘踩着红毡由新郎搀扶走到盖府彩棚下时,李斗旺高唱:
男女才貌配一双,相亲相爱拜花堂。
五年生下三贵子,状元榜眼探花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