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鼓浪屿(四)

尔华离开后,乐乐与海克一起收拾吧台桌面,在一堆用过的纸巾下,发现一纸湿透的曲谱,乐乐担心地捡起来查看,然后松了口气,还好是一曲未完成的创作草稿,并不是尔华那些珍贵的乐谱。

好奇心作祟,乐乐仔细端详起纸上的音符,还随口哼了起来,惊艳地发现作曲者功力之深!“海克,你听听这曲子……”随即又哼了起来。

“这应该是那位先生的创作……满好听,看来那个人满有一套的!”海克听完后大大称赞。

“果然……”乐乐想起渡轮上初次见面时尔华给她的“惊讶”,再对照此刻的“惊喜”,有种了悟之感。“那个林尔华,应该对音乐有很高深的造诣,说不定还是个音乐创作人呢!”

海克“喔!”了一声,还附带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乐乐赶紧补了句:“真是看不出来……”随手将纸张塞进口袋,然后匆匆端起托盘躲回厨房,伴随着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下了工,乐乐一个人走在观海路上,傍晚那场骤雨早已经停了,此刻,月娘从云后露出皎洁的笑颜,伴着心事重重的乐乐一路漫步。而她心里始终萦绕着尔华留下的那首未完的曲调,虽然不知道他会怎么写下终曲,对乐乐来说,却已然成歌。

另一头,拿把吉他坐在菽庄花园附近沙滩边上的尔华,正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却始终不能成曲,彷佛少了点什么……乐乐的笑颜突然从脑海窜出,尔华自觉荒谬地闭上眼、甩甩头,一睁开眼,却惊见乐乐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

尔华惊喜交加地起身迎上前,乐乐却仍沉浸在自己的幽思里,直到尔华挡住了去路,乐乐这才回神,讶然地望着朝自己一径傻笑的他。

“你……什么事情这么好笑?”乐乐举起右手将散乱的发丝挽至耳后,藉以遮掩自己惊喜的情绪。

“我笑是因为……到底是世界太小?还是我们的缘分太深?”尔华丝毫不隐藏自己再三见到乐乐的喜悦。

“想太多,是鼓浪屿太小啦!”乐乐带着一脸的笑往前走。

尔华愣了愣,背起吉他追上前,”不管是不是鼓浪屿太小,一天之内能见上三次面的人总是不多吧?唐伯虎点秋香都没这么巧了!”

乐乐但笑不语,低头看两人在月光下的影子。

“你要回家吧?这么晚了,我送你?”尔华不经思索地脱口而出。

乐乐吃惊地看着他:”什么?”

“呃……不好吗?”尔华突然觉得自己冒失。

“是有点奇怪吧?我们连朋友都称不上……”乐乐心底泛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有点酸、有点甜,还有许多的不对劲。

“怎么不是朋友?我们都彼此自我介绍过啦,萍水相逢都是种缘分了,何况我们一日见三回呢!我不是吃饱撑着的无聊分子,只是觉得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真的不大好……”尔华也解释不来自己这份”热心”打哪儿来的?他一向是个冷淡的人。

“那好吧!当作散散步,反正我家就在附近……对了,你住哪儿?等会儿该不会迷路吧?”乐乐想起尔华的观光客身分。

“我住在龙头路上的’湾景’,离这儿不远。”尔华秀出一份新买的手绘地图,”何况,我还有这个呢!鼓浪屿就这么点大,要迷路也不容易吧?”

“那倒是,顶多让公安送你一程,只是挺糗的!”乐乐将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哼起了《月光下的鼓浪屿》的旋律。

尔华微笑地看着孩子般开心的乐乐,也跟着哼了起来。

奇妙地,在月光下哼着曲子的尔华与乐乐,竟将一首带着点忧伤的旋律,携手哼成一种浪漫与美丽……

即便两人刻意放缓脚步,道别的时候还是到了。

乐乐停下脚步,向尔华道谢:“今天……不好意思!那些误会跟冲突,希望你别放在心上。还有,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提这些干嘛?都是小事。也谢谢你陪我散步,晚安!”尔华对乐乐微笑,讶异自己心里居然涌上一股不舍。

“嗯,晚安!”乐乐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但脚步怎么也迈不开。

两人静静地彼此凝视了一会儿,乐乐催促着:”你快走啊,时间真的不早了,晚了怕路上不好走。”

“身为一个绅士,送女孩子回家一定要亲自确定她安全进了家门才行,我看你进门再走。还是……你担心我心怀不轨?”尔华收敛起笑容,表情有点受伤。

乐乐连忙摇头:“不是……我只是有点过意不去……好吧,那我进去了,你路上小心,晚安!”说完赶紧转身。

尔华目送乐乐背影,悄声地:“你忘了说再见……”然后自嘲地:”应该……也没机会再见了吧……”确定乐乐拿出钥匙开门后,带着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情绪转身离开。

进门前,乐乐想起口袋里那张被主人遗忘的曲子草稿,转过身却发现尔华已经转身走开了。她想想或许再也没有机会相见,干脆就留下来做为纪念。

乐乐将曲子草稿塞回右边口袋,却又突然想起左边口袋里那纸入学许可,美丽的心情顿时蒙上一片阴霾。

为了不让妈妈起疑,乐乐强打起精神,笑瞇瞇地边开门边高喊:”妈妈,我回来啰!”

然而一开门,王月霞却一脸严肃地端坐在客厅椅子上,凝视着乐乐的脸上,尽是失望与担忧。

“妈妈,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乐乐吓了一跳,关了门赶紧上前。

王月霞叹了口气,伸出手摸摸乐乐的脸:“我也想知道,我的乖宝贝是怎么了?”

乐乐皱起眉头,一脸的不明白:“妈妈?我不懂……”

“今天下午,徐教授打电话给我……你有这么好的天赋跟机会,为什么要放弃呢?是妈妈不好……”王月霞说着、说着,泪水就掉了下来。

乐乐只觉得脑门彷佛被一记轰天雷给狠狠击中,再也听不清妈妈说了些什么,只觉得一直让妈妈感到放心又骄傲的自己,让妈妈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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