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希尔再次低下了头,将目光聚焦在了角落里的一大堆干草上。我也开始沉默不语,不可避免地担心起了接下来未知的命运。就在这个时候,有个粗重的声音从房间外传了过来,打破了这份沉闷的寂静,“前两天关在那里的那个奴隶断气了,赶紧把她的尸体拖出去。不然我们又要被主人责骂了。”
“我还以为她能熬过这三天呢,没想到这么快就病死了。”另一个男人的语气中似乎有些许不忍。
“你就少说几句吧,我们从这里搬出来的尸体还少吗?”
“你说今天新关进来的这两个家伙能通过神的认可吗?”
“谁知道,看他们自己的命吧……”
随着脚步声的远去,两人对话的声音也渐渐飘散在了空气中。我心有余悸地望了贝希尔一眼,对方的神色倒是没什么异样,只是瘦弱的双肩在轻微颤动着。我转过了脸,视线所及之处,俨然化开了一片混沌的灰暗色调。在房间角落的那些尘埃和蛛网之间,似乎隐藏着成千上万的阴森生物,在人们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成长,窥伺,散发着令人惊恐的恐怖气息……
“嗖——”一只小老鼠突然从我的眼前闪过,一下子就跑没了影。
我心念微微一动,立刻弯腰趴在地上仔细寻找了起来,果然在墙根处看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老鼠洞。我用手摸了摸那里,又从旁边的水盆里舀了半勺水倒在地上,只见那些透明的液体很快就渗入了地面。
贝希尔面露困惑之色,显然不明白我在做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道:“贝希尔,你想逃走吗?”
贝希尔蓦地瞪大了眼睛,显然大吃一惊,“你说什么?逃走?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眨了眨眼,“刚刚进来的时候,我观察到这个牢房的位置靠近围墙,也就是说,它的另一边是可以通到外面的。这堵坚硬的墙我们很难打穿,但是你看这地面,渗水快,黏性差,说明土质相当疏松。所以,如果我们尝试沿着墙根由这个老鼠洞挖掘的话,说不定就可以凿出一个通向外面的出口。贝希尔,你想不想试试?”
贝希尔的眼中蓦地一亮,但这抹亮光却是如流星般迅速消失,“可是,我们连挖掘的工具都没有。”
“这个不就是最好的挖掘工具吗?”我望向了那盏金属枝型灯架,又指了指盆子里舀水的铜勺,“还有这个,应该也能用。至于挖出来的土渣,我们可以把它们藏在那些干草后面。这样万一有人进来也不容易发现。要知道在《肖申克的救赎》这部电影里,挖掘难度可是大得多了。主人公挖掘了十九年才逃走。不过,这里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或许我们三天以内就能完工。”
等我转过头看到贝希尔一脸茫然的神情时,才发现自己刚才好像透露了一些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信息。电影什么的,对方会明白才怪呢。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自己会记起这部电影呢?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奇怪,好像有一种记忆正在慢慢恢复的奇妙感觉呢……
“我们现在就抓紧时间开始动手。明后天我们的体力就会因为饥饿而减弱。所以我们要争取尽快完工。”说着,我拿起了灯架,对准那个鼠洞就挖了下去。
贝希尔想了想,也拿起了铜勺跟着我挖起来。
挖掘工作进行得比想象中顺利。到了半夜时分,这个位置居然已经挖出了大致的轮廓。尽管腹中饥肠辘辘,但我们两人却是铆了一股劲,越挖越精神,那种重获自由的诱惑无疑就是最强劲的兴奋剂。
“林珑,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挖到一半,贝希尔忽然停下了手,略带惊慌地开口问道。
我侧耳倾听了几秒,不禁面色大变,那分明就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快,贝希尔!拿些干草挡住这个洞!”我边说边将周围的土渣拢到了角落的干草后面,尽可能不让这里露出什么蛛丝马迹。
等我们刚刚收拾完,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正是那位年轻的易卜拉欣大人。他那双细长锐利的灰蓝色眼睛平静无澜,纤薄精致的嘴角微微提起,晕开了淡淡一点笑意如轻风拂过水面。
我心里紧张得要命,生怕被对方看出点什么,不自觉地握紧了自己的手,心里暗叫倒霉,为什么这么晚了他还要亲自过来?究竟是巧合还是……
“看起来你们已经开始习惯这里了。”他的声音令人想起了在月光下散发着美丽光泽的高贵珍珠,温润中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
我紧闭着唇,什么也没说,只希望此人能快快离开。直觉告诉自己,这个面带微笑的男人绝对不是个好惹的家伙。若是被他发现我们想逃走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被杀……
易卜拉欣的目光在我身上稍作停留,眼中飞快闪过了一丝冰冷的流光,可唇边的轻笑却还是好似夜星坠地般清透动人。
“看来两个小家伙还真是不安分呢!”他的神色忽然变得令人难以琢磨,“对了,忘记告诉你们一件事。我呢,喜欢主动承认错误的人。如果两个人同时都犯了错误,那么首先对我承认错误的人就会得到宽恕。如果两人都不承认的话,那么……”他没有说下去,但灰蓝色的眼睛却在瞬间变成了无法射入阳光的冬日天空,冰冷又无情。
我的心中更是忐忑不安,难道他看出什么不对劲了吗?不然为什么要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大人!”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贝希尔突然开口道,“我有事要向您禀告!”
易卜拉欣颇有意味地挑起了眉毛,“什么?”
贝希尔侧过脸望了我一眼,又迅速避过了我愕然的目光,伸手一指,“这个女孩想要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