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5)

不过鱼饮江水,冷暖自知。就在认识何安萍前一个星期,谭木石正提着一本教材,向教学楼走着,忽然内急,半道就要拉屎。急匆匆寻到男厕,蹲下以后,却苦于没有带纸。蹲到腿麻,终于下不了不擦就走的决心。只好打教材的主意,谭木石头一次认真看那教材,从封面看到封底,选定了较薄的版权页,撕了下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揉得有些软了,心一横,眼一闭,三下两下,这才解决了当务之急。

现在谭木石开始带书包,显然不是因为追忆起那个磨难。谭木石的书包里没有雨伞,没有纸巾,没有零钱,只有两个旧笔记本,是给何安萍占座用的,北窗户前的那个。谭木石每当见何安萍来了,赶紧站起来,收回旧笔记本,也不动声色,坐下来继续看书。何安萍看见谭木石也很少说话,只把那笔记本递过来,上面新添一句话:“有劳先生。”

就这样,两个人在本上写几句话,有时是一句问候,有时是几行诗词,偶尔对一副对子,写一个笑话,有时候还抄一条天气预报。谭木石与何安萍的图书馆恋情,温情脉脉地进行着,谭木石有两次要与何安萍同走,何安萍执意不肯。谭木石问她为什么?何安萍在本上只写一个字:“羞”。

谭木石便不好强求,慢慢也觉得一起在图书馆看看书、写写字、相视一笑、点头致意,未尝不是一种难得的甜蜜。

同宿舍的同学看谭木石隔三差五地早起,背着书包出去,都问他:“谭鱼头,大清早,你干什么去?”

谭木石头也不回,说:“考研!”或者,“写书!”

同学们正迷糊着,也不拿他的话当真,都说:“谭木石是不是疯了?”

谭木石有时心情好,也常瞎喊一声:“泡妞!”

还是没有人拿他的话当真,同样说他一个疯,这次却不用疑问句,而是用感叹句,说:“谭鱼头想媳妇想疯了!”

谭木石的同学说他疯,也不完全是捕风捉影。大学生泡不泡妞,有很大区别。如果泡妞,那打电话就会多,经常鬼鬼祟祟地接听电话;身上穿得也要干净,哪里有打折的名牌运动服,定要赶紧去看看。如果泡得比较顺利,那就要“请进来”,把女朋友带到宿舍与同学见面,吃饭。如果再顺利一点,那就不是“请进来”,而是“走出去”了,晚上回来很晚,早上起不来床。家里生活条件好,加上谈感情到了干柴烈火的地步,那就比“走出去”再进一步,成了“搬出去”,连人带铺盖,全都不见了踪影。

这些症状,谭木石一个也没有,不但没有,谭木石还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有时候心情好,还在吃饭回来的路上,给宿舍多打一壶开水。大三以后,宿舍里几乎没有人打水了,有的同学差不多忘记了水房在哪里。谭木石给宿舍打水,体现出极大的人文关怀。因此同住的几个人虽然常说“谭鱼头疯了”,但是也常说:“谭鱼头这人不错,当时投票选他当入党积极分子,是对的。看见没有,他具备‘共产主义者’的情怀。”

“共产主义战士”谭木石对同学的思想动向,并不那么关心,注意力有一大部分投到何安萍这边了。他发现何安萍尽管穿得干干净净,但是每个季节却换不了几身衣服,头发永远是黑色的,发型永远是马尾;很少吃零食,没有手机,也没有呼机。当然了,我们和谭木石一样,愿意相信这是因为何安萍天生有一种朴素简洁的美,有那么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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