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地抽回思绪,披了雪白丝衣起身,任湿湿的长发散覆着,如黑色丝缎般从双肩垂下。这才徐徐地来到寝殿。
蓦地,她止步,惊在了软烟纱帘前。
因是夜晚,寝殿内金兽烛台上早已经红烛摇曳,荧荧火光将房内笼罩在一片淡色的光晕之中。可此时,内寝殿内有一修长身影拖曳在绢绣屏风,重重叠叠地压在那百色线绣出的精致牡丹上。
那人缓缓地转过身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许久,他忽然朝她一步一步地走来。她的心“突突突”地直跳,连眼神都不知道放哪里……
他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依旧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个泡泡般,只要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两人离得如此之近,他乌黑深邃的眼神带着魔似的好像要望进她心坎里去了,她突然涌起了莫名的害怕和惶恐,身子都开始轻颤了起来。
这半年来,她仅仅见过他数面,每次也是隔了许多的人。今日这般直面相对,她自然知道所因何事——是她这半年来避之不及之事!
他的目光甚柔,怔怔望着她,缓缓地将手伸了过来……
她恭顺地跪了下来,低声禀道:“请皇上恕罪。臣妾身子染恙,不便服侍皇上!”语气软而疏淡,隐隐含着拒绝。从跪着的角度,可以看他朱色便服的下摆,层层叠叠的河山,祥云,密密针针,在她眼前轻舞盘旋。
的确,这半年来,太医院一直有她的病情呈报上来。
百里皓哲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勿需担忧,太医已经回禀过了,说凝妃你的病早已康复。”阮凝烟身子轻颤,柔声道:“兹事体大,请皇上三思……”
百里皓哲凝望着她,忽地一笑:“你这般模样,好似我会吃了你一般?”片刻又极轻道:“我如何舍得?”
这般低柔的语调,像足了情人间的呢喃。穆凝烟低垂着眼帘,瞧不出是何神色。
百里皓哲一点一点地接近:“凝妃,你懂的,是不是?”穆凝烟缓缓抬头,眸子里头黑白分明,犹如天空中的点点星辰坠入其中,语气极缓,淡至寂然:“皇上恕罪,臣妾愚钝了。”
百里皓哲闲闲地握住了她的一把湿发,百般摩挲,许久才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这百花露,三蒸三酿,确实难得。但味道过于浓郁了些。今儿个,江南之地有一批茉莉香露贡过来,味儿清淡,我吩咐了让人送来,怎么不用呢?”
穆凝烟回道:“臣妾自小不喜茉莉的味。但若是皇上喜欢,臣妾以后改用就是。”他的呼吸忽闪忽闪地喷在她脖子处,热热的,渐生出了异样。她轻轻一颤,想躲开。他的声音极低:“你用后定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