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起袖子来回忆(1)

1

留级之后的天森决定转学,他妈来学校说是孟母三迁。他对我们说是弄到一个可以保送的指标,然后声势浩荡地请我们吃饭,告别。这样的消息对从来没有经历过分别的我们来说,似乎很期待,而我明显比天森还要兴奋,为他可以离开这个学校,不用再受折磨而高兴。那个时候的感情只是单纯的为别人的快乐而快乐。

谁都没有经历过分别,我们在喝完酒之后纷纷许下承诺。天森摸着我的头说:“小弟,我会经常过来看你的,每个星期一定来看你两次,每个星期六好不好?”他说中文一向逻辑不清,喝了一点小酒情况更甚。然后他对马子火说:“以后我就负责我们学校那一片,有机会我们就联合好了。两个人大干一杯。”年少义气的定义:什么都不怕,永远认为自己是老大。我坐在一旁暗爽,这样的话,就可以在街上耀武扬威了呢。

天森走了之后,我开始还兴奋异常,但很快就觉得有一点无趣了。自己发呆、自己叹息、自己写作业、自己旷课溜达,还没有五分钟就无趣地回来睡觉。以至于觉得上课下课没有明显的区别,只能上课整理桃子仙看好的游记。古小美说我绝对是堕落的青少年,相对其他人来说,我不能把握住自己的好机会保持自己的崇高理想充实自己的好出身,我简直就是脑瘫患者。可我又能怎么做呢?就像身上被抽走了什么东西,做一切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我和天森之间固然还是有联系,他忙的时候我也经常过去找他,也听见他的同学叫他“独行侠”。后来某个周六的下午,我去找他,看见他在校门口打架,才知道了他为同学打架还是那么卖命。当然也知道了他喜欢独来独往。

我们坐在他们学校操场的栏杆上,我建议他要合群,并告诉他这样堕落下去没有什么好处。他回答,那些人比他还要堕落。于是我突然明白,似乎再没有人能够陪他一块旷课,一块电动,一块作业,一块烧火或者在雨天共骑一辆自行车穿越整个城市的心脏而不知疲惫。

他的头上新添了两块伤疤。问起,他却不作答,而是滔滔不绝地描绘起他来学校的经历,勇敢和义气,胆大和勇猛……而我,看着他,觉得他理应是整个世界的英雄。那两块伤疤又算什么,两个伤疤的问题立刻被我抛到脑后。我说:“我也想转过来,可以一边和你打架,一边上学,多爽的事情。”他却对我说:“你还是好好读你的书吧。”

2

从天森的学校回来的那天晚上,我约了古小美。她近段时间忙于学习,她是一个很努力的女孩子。教室里,古小美正在埋头做习题。我抬起头来,环顾四周的人群,突然就感觉到那样的孤独。我不担心周围没有亲人和朋友,什么样的孤单我都经历过了,我躺在家门口的地板上睡五个小时不知冷暖,也可以在父母不在的情况下去医院打点滴,这些我都无所谓,只是现在我突然觉得自己没有了目标。当最好的朋友离开我的时候,我突然不知道我明天应该做什么了。

古小美陪我坐在夜宵摊上,点了不少东西,却没有吃的食欲。我告诉她我不想读书了,没欲望,至少我目前对任何东西都没有欲望。古小美立刻决定陪我四处走走。

当我们坐上开往北京的火车时,我觉得她其实是一个非常仗义的好姑娘,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没有请假。

我相信这个城市已经快疯了。他们一定在猜想我和古小美怎么样了,这个时候古小美的爸爸已经请到了市区的公安局长、所长、队长们,在市里最繁华的酒店里包了整层,一起商量对策,先洗澡再泡脚最后睡觉,明天再来商讨他们家古小美最应该到哪儿去。只是可怜了我奶奶,为了避免她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骚扰,我也就没往家里打电话。

我们看见北京的沙尘暴,仿如南方人看见漫天的大雪。满街没有人,只有我们欢呼雀跃。北京的风大,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一辆小车翻了个边横在马路中间。车里的人慢慢地爬出来,门朝上,古小美咋呼着坦克坦克。我配合着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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