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旅途(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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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时候天森还站在我家楼底喊我的名字:“小绪小绪……”连口气也不换。我才穿好短袖衬衣,正用粉笔“刷”着自己的白色球鞋。我探出头看他,他正气喘吁吁地站在我们家楼底下,紧张地说昨天晚上班主任去他们家家访了。一切历历在目,仿佛他现在就站在我的对面,脑门上正冒着汗,找我出主意来了。

老师家访是高中时期同学们最担心的事情之一。

成绩好的担心老师从家里出来时提桶油走;成绩不好的担心老师还没有走出来,家里人已经把自己踢出去了。但我不怕,就我和奶奶在家,而奶奶除了对《还珠格格》有点兴趣之外,其它的都不在意。就算你对她说我是外星人她也无动于衷,顶多是打个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爸。“有人说你儿子是外星人。”

“班主任怎么知道你家地址的?”我问天森。

天森一直告诉班主任他们家在煤矿上,爸爸是矿工,妈妈是司机。相信老师对这样的家庭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班主任的几个乡下亲戚来城里求他帮忙找工作,但是苦于没文化,又没什么工作经验,于是班主任想起有学生家长是矿工,所以想通过天森的父母了解一下,如果能够通过天森父母的介绍,让他家的几个亲戚去矿里工作,也算是对亲戚们有个交代。想法刚刚成形,班主任就按照天森留下的地址去拜访,然后找到一个按摩院,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难道是矿工宿舍吗?一群小姐站在门口,踩着恨天高,裙子高开衩,热情地招呼着班主任进门。

天森从里面跑出来,嘴上叼支烟,两人对视了仿佛一个世纪之后,天森硬着头皮请老师进去休息休息,还吩咐了一个小姐给老师按摩,可怜了班主任准备了一晚上的发言稿和他几个亲戚的未来就这样被小姐一按两按给按没了。你可以想象得到班主任的愤怒,只差没有当场把天森开除了。天森的母亲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在教育儿子的问题上非常开明。刚开始还觉得小孩调皮不是什么坏事,面对老师的牢骚夫妻俩一直敷衍着,等到老师说天森说他俩是矿工的时候,他妈就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其实你可以建议老师把亲戚都介绍到你们家按摩院当洗头工和按摩小姐啊。”我憋着笑说。

“其实我也想到了,不过,明显不好吧。那样的话,老师不就成了拉皮条的了?”

“也是也是。”

那个时候我们还是高一学生,对很多事物都没有概念,对交女朋友没有概念,对金钱物质没有概念,对成功失败没有概念。自己有喜欢的人,任谁问起,绝对闭口不谈,嘻嘻一笑而过。女的好朋友固然有,但是谁才是真正可以让我为她情不自禁哼唱情歌的那一个呢?

太阳光依然刺眼,我常常一个人孤单地坐在双杆上,晃荡着双腿,轻轻地哼着:“总是羡慕天空,青鸟自由飞……”

9

天森和我从国外回来后,饮食习惯都没怎么变。在国外的时候,开始我们也想着自力更生,于是决定去送牛奶赚生活费。后来因为常常送到中午都送不完,我们俩只能一瓶接一瓶地把牛奶喝完。我们不会经常吃炸薯条,因为用英语说Fries(炸薯条)总是说不顺溜,经常说成Fire(火),然后服务员就会问我们Where(哪儿)。我们也难得一致地不看暴力片,因为看了就会把自己想象成受害者,毕竟不是待在自己的国家,没有安全感。不过这也可以解释为我们白出去待了几年。所以回国之后我们很要好,至少很投机。

高一时,我不太喜欢上课,但成绩比起天森来也不算太坏。尽管我衣着很阳光,不过脸上经常没什么表情,古小美有时看着我就劝我躺在博物馆当干尸,反正我活着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表情。我逗她说不是我不想去,最好的博物馆在北京,要想从南方小城市去北京还是要花些时间费些力气的。

据网友狗子菜说,按照我的情况,“撮骗”别人是很容易办到的。“撮骗”是方言,意思是绵夫子,绵夫子大概还是有很多人听不懂,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诈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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